千燈長出了一口氣。
這案件所有的內情與線索,那背后看不見的緣由,終于一一涌現,以嚴密勾連的絲網,將所有一切編織在內。
種種因果,各得報應。
“既然如此……”千燈思索著,囑咐金保義道,“事不宜遲,金敬亭墳墓既有被沖垮的痕跡了,那么該當早點遷葬,免得尸骨被雨水破壞。此外,其實我也有件事情想與你家商議,你回去后稟明族老,幫我一個忙……”
金保義聽了她提的要求,迷惑又錯愕,但縣主既然吩咐下來了,他自然一一點頭答應。
等他離去后,千燈獨自在花廳中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到金團團面前,給它喂了兩顆櫻桃。
金團團歡呼雀躍,啄完了櫻桃后撲扇著翅膀又開始說話:“縣主毀容了也是仙女,她不是母夜叉,不是母夜叉……我偷看到了!”
千燈怔了怔,恍惚想起這是去年遴選那日,金堂致謝她對金團團的救命之恩時,金團團曾經說過的話。
當時金堂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去堵它嘴巴,原來是要掩飾后面那一句話——
他偷看到了她的模樣。
原來那年清明城外偶遇,急雨中、春寒里,她隔窗給車外的他送了一把傘和手爐,而他在車簾掀起的縫隙中,偷看到了她的模樣。
于是他竭盡了全力謀求,終于擠入了她的未婚夫候選人中。
即使被針對、被誣陷、被暗害,依舊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至死不渝。
她站在跳躍的鳥兒前,站在這初夏的廊下,站在這依稀的暮色中,想著金堂的、孟蘭溪的、凌天水的人生,一時悲從中來,不可遏制。
殺害金堂的人,真的會是她猜測的那個人嗎……
她心下思忖著,無意識地抬起指尖,去擦拭窗臺上那層薄得幾不可見的松花粉。
松花粉……是京城近日有人冒充孟永順,寫下了這封信。
那個人知道,孟永順已經永遠回不來了,因為他已經在漕渠中留下控訴零陵縣主的血書,變成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
而那個人是誰、能做到并且會去做的人是誰,她心下思忖著,應該是已呼之欲出了。
只是,盯著指尖上的花粉,她腦中忽然有道光驟然閃過。
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栗,腦子尚未想通其中關節,她的身體已迅速沖出花廳,奔進書房,將門反鎖。
以顫抖的手打開柜子的鎖,她抓出里面那封信——正是她從莊子上找到的那一封。
緊緊捏著這封陰差陽錯直到很久后才被發現的信件,她深深呼吸著讓自己鎮定下來,又將之前王叔的來信取出,把所有的信件一張紙疊放,只露出落款。
當年昌化王與龜茲那一段過往,世人皆知。她祖父雖與王叔是叔侄,但昌化王當初逃亡離國,后來成為大唐郡王,因此在世之時,雙方信件皆走公文,王叔那邊的落款皆只蓋龜茲北王印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