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的病榻之前,一條纖弱的身子倒在了血泊中,正是白昭蘇。
鮮血汩汩從她的小腹流出,她身軀痛苦扭曲著,一柄赤紅血光閃爍的琉璃金剛杵已插入她的肋部。
一片血紅中,鳩摩羅什手書的鎏金梵文禁咒依舊金光耀目,九股赤紅的琉璃自九龍盤螭蓮臺延展,托出象征斷除無明的鋒銳利刃——
而此時,一端利刃已經(jīng)刺入了白昭蘇的身軀,與鮮血匯成一樣顏色,更顯觸目驚心。
而金剛杵的另一端,被利刃捧出的寶珠兀自在蓮花心旋轉(zhuǎn),映著淋漓血光,詭譎又精美異常。
眾人都是呆在當(dāng)場,出聲不得。
千燈率先奔到白昭蘇身邊,想要伸手將她扶起,卻又擔(dān)心出血更為劇烈,遲疑了一瞬,李潁上已大步走到她身旁,俯身查看傷勢。
白昭蘇已經(jīng)躺在血泊中昏死,沒了意識。
他撕開傷口處的衣服,迅速查看傷勢,然后厲喝:“太醫(yī)!”
呆立在旁的太醫(yī)如夢初醒,趕緊上前。
“準(zhǔn)備好羊腸線與針,用烈酒消毒,以備縫合傷口。”他抬手按住白昭蘇的右肋,對著千燈、同時也是對在場所有人解釋道,“幸好這金剛杵前方雖有利刃,但突出的端口尖細(xì)且不過兩寸長短,頂端又鑲嵌有寶珠,我看王女雖被破開了腹膜,但應(yīng)當(dāng)未傷到臟腑。若能清理掉腹腔積血,妥善縫合傷口,未必?zé)o救。”
眾人雖不知他的身份,但他氣度凜然,說出來的話自令所有人信服。
太醫(yī)趕緊示意侍衛(wèi)們將白昭蘇小心抬到后方去,給她清理縫合傷口。
此時宮女們又低低地驚呼出來,注意力重新回到龜茲王身上后,才發(fā)現(xiàn)他本已妥善包裹的傷口再度綻裂,此時繃帶上已盡是斑斑血跡。
白昭蘇雖生來克母,又先天不足,龜茲王一直厭棄她,可如今他被人鳴了喪鐘、兒子于火海遇難,只剩這一點血脈在大火中艱難留存。眼看連最后一點希望都要被剝奪,叫他怎能不痛憤。
大都尉丞亦是肝腸寸斷,跪在榻前含悲流淚,然后急問侍衛(wèi)宮女們:“你們可看見了,是誰對王女痛下殺手?”
侍衛(wèi)慌忙回稟道:“當(dāng)時外面鐘聲響起,我等見有賊人在宮中鐘樓作亂,大部分人跟出去查看了,留在殿內(nèi)的人也多是關(guān)注外間,實在……實在無人關(guān)注到王女的情況。后來一片嘈雜中,我們聽到國主的低聲呼叫,回到榻前一看,才知曉出事了。”
攙扶白昭蘇過來的兩個宮女則嚇得渾身發(fā)抖,趕緊跪稟:“當(dāng)時我們……我們也是因為外間動靜,隨人群到窗邊看外間情形去了,等回頭時,卻見王女已經(jīng)腹部受傷,血流不止了……”
顯然,因為白昭蘇一直備受欺凌忽視,她身邊的宮女們也對她并不上心,竟撇下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她,只顧著看熱鬧去了。
“是……是殿內(nèi)之人……”在紛喧中,龜茲王艱難開了口,嗓音干澀,一字一頓擠出來道,“當(dāng)時我看到……一條人影在榻前閃過……昭蘇便……便倒下去了……”
可他身受重傷躺在榻上,雖然能睜開眼,眼角余光隱約看到人影,但因無法迅速轉(zhuǎn)頭,更不知情況如何,只能竭力發(fā)出聲音呼叫。
在一片喧嘩混亂中,等殿門口和窗口的人聽到他微弱的聲音,兇手早已不見了蹤跡。
“是那個大唐縣主無疑!殘害王女的兇器,正是她盜走的三圣器之一,除了她,還有誰能用金剛杵殺人?!”尉遲將軍怒道,“她先用青蓮殺北王,再用法輪殺王子,如今連王女也不放過,可見她要滅我龜茲王族之心!”
“恰恰相反。王女在此時受害,恰好說明了,兇手并不是零陵縣主!”
千燈毫不猶豫開口,打斷他的妄測。
“王女出事之前,正要詳細(xì)說明她被零陵縣主所救之事,證詞對洗清零陵縣主嫌疑必極為有利。既然如此,零陵縣主為何要打斷這般利好局面,反而要對能證明她清白的人痛下殺手?”
崔扶風(fēng)立即出聲附和:“所以,鳴鐘打斷王女的講述、又對她下手之人,必定才是真兇。為了將罪名釘死在零陵縣主身上,兇手自然不會允許王女說出真相!”
殿內(nèi)人都是暗自點頭,尉遲將軍無言以對,許久才瞪著他們問:“如果不是大唐縣主,那真兇又會是誰?誰能拿到鎮(zhèn)國三圣器,又有誰會對我龜茲王族有這么大的仇恨?”
“實不相瞞,零陵縣主是大唐所封,她卷入此案,大唐自然不能袖手旁觀。我等幾人得貴國允許,入靈殿勘察現(xiàn)場后,已發(fā)現(xiàn)些許可疑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