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海燈,其實那是兩個巨大的石缸,足有雙人合抱大小,里面盛著清亮的滿缸香油。
它們已經在靈殿內燃燒了千百年,燈油每日添續,不滅的火光如同龜茲這個古老而悠長的國度一般,綿延燃燒,永不熄滅。
滿殿寂靜中,國師于金琉璃法輪之前趺坐,左側青琉璃蓮花盛綻,右手持赤琉璃金剛杵,誦完《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又講《妙法蓮華經》。
靈殿大門敞開,外間民眾虔誠跪聽,殿內眾人則盤膝而坐,靜聆經文。
直到講經完畢,眾人齊誦經文奧義。國師起身,僧侶們將三圣器捧起,供奉于靈位前方的香案之上。
高高的臺階與更高的香案,使得殿中人只能看見最高的金籠,就連站在臺階下方近處的千燈,也要踮起腳尖,才能看見平放的法輪與形制較小的金剛杵。
崔扶風站在她的身旁,他比她高一個頭,倒是輕易便瞥見了三圣器,對她輕聲道:“這本就是供奉給英靈的圣器,我們下方凡人,不便審視。”
千燈默然點頭之際,耳聽得哀樂陣陣,卻是大唐的音樂。
她抬頭望去,只見緩緩步上臺階,站定在海缸燈旁率人演奏哀樂的,正是薛昔陽。
他在大唐任太樂丞,為增補動亂中散佚的西域樂譜而來。而昌化王是大唐倚重的郡王,祭典之中自然要演奏大唐哀樂。
笛聲凄清沉郁,他引導新教訓的龜茲樂工們奏完中原哀曲,手中橫笛卻并未放下,只是曲調一變,龜茲的安魂樂奏響整個靈殿。
隨著那幽咽笛聲,殿內琵琶、箜篌、阮咸、羯鼓、篳篥、笙齊發。
當年被玄奘法師譽為“管弦伎樂,特善諸國”的龜茲,貫通大唐、天竺、波斯,東西交融迸射出絲路上最為璀璨的音樂源泉,那樂聲蒼涼荒蕪,仿佛穿透了另一個世界而來,與中原大相徑庭。
而薛昔陽音樂天賦極高,一通百通,笛聲匯入龜茲眾多的樂器之中,越顯清越高亢。
即使靈殿中百余樂器發聲華麗壯闊,可那一縷金絲鐵線般的笛聲卻始終不絕如縷,如泣如訴般貫穿始終,令所有聽到的人都是熱淚盈眶,不可自制。
千燈抬手捂住嘴,正在抑制哽咽之時,聽到身旁的崔扶風低低“咦”了一聲。
她轉頭看他,目帶詢問之色。
崔扶風略一沉吟,但終究還是道:“我只是稍覺奇怪,薛樂丞今日入的韻太險了,一般來說,祭典奏樂宜低宜沉,沒有這么高的。”
聽他這般說,千燈也覺得有些不適合,但隨即,他們便都明白了薛昔陽改韻的用意。
待到哀樂將盡,那笛聲于嗚咽中漸漸拔高,引領著所有樂器如波濤如云卷,讓原本沉浸在悲傷中的眾人逐漸抽離,借著那股勃勃向上的力量從黑暗沮喪中跋涉出來,不畏艱辛,不畏死亡,繼續奔赴前路。
千燈聽出來,這已經不是哀樂,而是轉成了那首紀念她祖父的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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