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縣主定有機會的。”月河姑姑肯定道。
兩人又敘了一會兒話,已是月上中天。
玳瑁送月河姑姑出院,不多時又急急跑回來,面上帶著古怪的忐忑,低聲稟告說:“縣主,你猜我在外面瞧見了誰?”
千燈心口微跳,想到明日便是離開北庭之時,那個人或許會出現,一個“凌”字在口中轉了一轉,卻終究被遏止住,只盡量平淡問:“誰?”
“太子殿下,他在外面醒酒呢。”
淡淡的失望與詫異涌上心頭,千燈起身到院門口一看,果然看見太子在外間杏樹下,身邊只有韋灃陽相伴。
看到千燈過來,他倒比她更為詫異:“零陵,你怎么在這里?”
略想了想,他又醒悟過來:“是了,這幾日你住在這邊。”
“那殿下呢?怎么前院的酒喝到這邊來了?”
太子頗有些無奈:“那些將士酒量各個深不可測,我只能借口更衣,來此喘口氣。”
玳瑁忍不住想笑,心說這些邊關將士真是膽大妄為,居然敢灌太子殿下的酒?
而旁邊韋灃陽早已向她示意,將她帶離了附近。
杏樹搖動,月影婆娑,周圍安安靜靜,幽暗的院中只剩千燈與太子二人。
千燈覺得不妥,勸道:“殿下還是盡快回去吧,您是貴客,離席太久的話,怕是會有許多人要出來尋找了。”
“是怕別人找我,還是你怕我,要故意躲著我?”太子似是真的有些醉了,望著她的目光中似射著幽微暗光,說話也比往日帶了三分沖動,“你我出行之前,母后曾叮囑說,要一路相互關照。可這番行來,我怎么感覺,零陵你故意在避開我?說是同行,可你我路上相隔遙遠,偶爾一起下車透氣,你也總是與那幾人相處,從不曾過來與我聊聊一路見聞,我們倒比在京中見面的機會還少了。”
千燈垂下頭,眼前一閃而過端午那日太子所贈的節禮,糾纏于九樹金花上的長命絲縷。
難道他真的不明白,她為什么避開他?
她退了半步,緩緩開口道:“殿下知曉,如今我護送父祖衣冠靈位回國,一路依附巡邊隊伍而行,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哪敢再與殿下過多交集呢?”
可酒意上了頭,太子卻不允許她這般敷衍過去,執意道:“零陵,我還以為你我之間的感情與其他人不同,怎的你還不懂我的心意?那九樹金花……不僅僅只是朝廷表示恩寵,是我真心實意想要給你的。”
寂靜庭內,隨著他這句話,后方的草木微微搖動了一下。
只是他們二人都在心潮起伏之際,并未察覺到這些風吹草動。
“此事……”千燈盯著他,下意識問,“皇后殿下可知曉?”
太子默然片刻,答道:“天底下能做九樹金花的,唯有宮中的匠人。”
換言之,若沒有帝后許可,宮匠絕不可能私自打造逾制之物。
千燈不敢置信:“我相格缺損,是不祥之人,皇后殿下為何會做如此決定?”
“零陵,你何苦貶損自身?你相格有缺,是當年為救我而起;夫婿頻頻出事,那也是因為他們自己命薄。那個晏蓬萊臨終之際既已揭發你命格之說是郜國公主授意污蔑,何況當年孝元皇后王政君便是因未婚而一再喪夫婿、人言命格尊貴而入宮,最終母儀天下。焉知你的命格是否也因貴不可言而舉世無人堪匹配,才會惹出這許多風波?”
千燈望著他殷切的面容,心下只覺荒謬:“我不知道我的命格在誰的身上,但殿下,我與你,定然沒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