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望著他殷切的面容,心下只覺荒謬:“我不知道我的命格在誰的身上,但殿下,我與你,定然沒有緣分。”
“為何?為何那些出身良莠不齊之人可以成為你的夫婿候選,而我卻不可以?”
“殿下自是天下至為尊貴之人,何必將自己與其他任何人相比?只是我娘去世之時,殿下在場親眼目睹,她已替我指定了人選。我此生定會遵從母親的臨終遺言,夫婿也會從當初候選的郎君中擇取,如何能違背母親遺愿,轉而與殿下結緣呢?”
月光下太子面色微青,問:“你怎知你母親所指之人當中沒有我?當日我不是亦在水閣之內嗎?”
千燈搖了搖頭:“殿下,別忘了當時你與我同在母親的身側。她所指的是面前諸位郎君,包括崔少卿,卻不包括你我。”
聽她提到崔扶風,太子心下更是掠過不安憤懣,喃喃問:“所以你早已選中了他,連他當初虧欠你父祖那么多,也愿意給他機會,唯獨我……沒有嗎?”
“殿下何必揣測這些?”千燈氣息凝澀,低低道,“我只愿遵循母親遺愿,尋到當初她指定的那個人。”
太子一步逼前,目光中盡是晦暗,張了張口,似有什么話要脫口而出。
但最終,卡在喉口的話語未能出口,他一言不發,拂袖離去。
千燈佇立于夜風之中,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不曾挪動半步。
候在外邊的玳瑁見太子憤而離去,心下著急,趕緊跑到千燈身邊,查看她家縣主有沒有出事。
千燈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隨自己回去。
玳瑁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氣,低聲勸慰道:“縣主,您怎能惹太子殿下生氣呢?我瞧著啊,自郜國大長公主與昌邑郡主出事后,殿下就大為不同了,畢竟年歲漸長,又多歷練,委實與當初不一樣了。”
她不敢說的是,褪去軟弱和善的太子誠然對朝廷是好事,可若脾氣日漸暴戾,也是挺可怕的。
“確實,不一樣了……”千燈頷首,喃喃重復著她的話,轉身要走之際,忽覺得心口微涼,下意識又重復了一句,“不一樣了……”
玳瑁見她神情古怪,正在詫異之時,卻見千燈猛然回身,急急向太子的方向追了出去。
太子走出不遠,身影就在拐角之后。
千燈心下回蕩著倉皇惘然,加快腳步正要追上他之時,卻見他已慢慢停下了腳步。
身邊的韋灃陽候著他,卻見他仰望著頭頂的斜月,囈語般吐出了四個字:“原來如此……”
千燈停下了腳步,站在墻角之后,一時遲疑。
她聽到韋灃陽壓低聲音詢問:“殿下指的是?”
太子搖了搖頭,低低的嗓音中除了失落悵然,還有疲憊與不甘:“原來杞國夫人當時所指……是這般用意。”
這寥寥數語,在月色中因為飄忽而帶著微微的扭曲感,其實有些莫名其妙。可聽在千燈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
一瞬間,仿佛所有一切都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母親去世那一夜,指著面前水閣內外影影綽綽的十一人,艱難吐出最后一句話——
“燈燈,你定要,嫁給他……然后,帶他回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