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去世不久,尸身血跡宛然。崔扶風強忍胸口不適,仔細審視,對倉庫門口的千燈道:“看樣子,兇手手法利落,應是殺人老手。他從后方發射兇器,兇器鋒利又力道強勁,死者連喉管都被割斷了。”
千燈從袖中取出那塊染血的瓷片,展示給崔扶風看:“勞煩崔郎君對比一下。”
“兇器絕非這塊碎瓷。”崔扶風略掃一眼,便道,“它的鋒利程度,不足以如此利落地切開頸脈和喉管。”
“嗯,我記得南禺的手背上有諸多血痕,想必是他逃跑時用瓷片割麻繩留下的。瓷片割過了多次手背,也不過造成幾道雜亂痕跡,若說憑它割開脖子,我看十分艱難。”千燈抿唇思索片刻,又道,“南禺必定不可能殺害福伯。只不過這次兇手栽贓嫁禍時太過匆忙,并未考慮好前后因果關聯。”
崔扶風略一沉吟:“你是指,福伯若不死,南禺沒有機會殺人;而南禺有殺人機會時,福伯應當已出事?”
“是,否則,這兩件事發生的因果便是沖突的。”千燈低低道。
南禺手腳被綁,只有福伯出事,打碎了碗后,他才有辦法拿到瓷片脫困。換言之,福伯無恙時,他手腳被綁,肯定無法攻擊福伯拿到瓷片。
崔扶風心照不宣地朝她點頭,以白布將福伯的尸身重新覆好,道:“回去再審問一下南禺,問清當時情形吧。”
千燈卻想起自己在池塘邊見到的松木皮目光掃過旁邊墻根下堆著的木材,道:“稍等,我要看看倉庫內的其他東西。”
第二十三章青巖居
庫內大部分東西都是陳年的,放久了的東西上積著灰,顏色也暗沉,但那堆松木是前段時間用過的,因此倒還干凈。
千燈略略翻了翻,看到上面有一條木材的樹皮有些古怪,便將它滾下來,看了一看。
碗口粗的一條原木,前半截樹皮上有一道壓過的痕跡,松軟的樹皮被壓得扁平。
崔扶風捂著胸前的傷,慢慢走過來:“看起來,這根木頭像曾被摔打過……應該是運送的時候不小心掉地上了?”
千燈點點頭,手指沿著扁平的樹皮向前滑動,發現到了木頭前方三分之一處,樹皮又是完好松軟的。
“奇怪,怎么只有一大半摔打的痕跡?”崔扶風看著,有些詫異,“掉在什么地方,可以只摔一半?”
千燈順著木材繼續往前看去,只抬手朝著窗外指了一指。
崔扶風看見外面的水池,頓時了然:“壓扁的這一半砸在石頭上,而沒有痕跡的這一邊懸空在水面上,才能造成這樣的痕跡。”
千燈點頭,所以,靠近池塘的小徑上,才會留下了摔打后的樹皮碎屑。
她撫摸著松木,臉上的神情既有遲疑又帶猜測:“我懷疑,兇手是利用這根松木渡水,潛入高閣殺了我娘,又鬼祟離去不留痕跡。”
崔扶風抬手捏了捏干燥的樹皮:“可松木最能吸水,這根松木材若是浸過水,別說是昨夜剛用過,三五天內輕易干不了的。”
“或許,是對方用了什么辦法……”千燈的手攥緊了木頭,任由粗糲的樹皮將自己的掌心刺痛,“否則,我娘如何會在這防守嚴密的莊子內,被人殺害!”
她瑩白的手指緊抓著木頭,骨節泛出微青,崔扶風心下微微悸動,卻男女有防,又不便將她的手拉起。
正遲疑默然之際,卻見松木頂端粘附著一攤污穢東西,分明是幾只被拍扁的蝸牛,死得應當沒一兩日,那粘液還亮閃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