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忖與朝堂爭權奪利之事,并無任何關聯。我父祖都是軍功起家,如今昌化王府早已無任何政治資本,我一心守喪,也是因為不敢涉足其中。畢竟對我來說,牽扯上任何瓜葛都是不明智的。”
她并沒有任何沾染權力斗爭的欲望,與她有關系的無非太子,可太子如今亦不像有什么風波的樣子,所以,那股可能與她對立的、將楊槐江推上來的勢力,究竟會是哪一方呢?
探討不出結論,他們也只能暫時將其拋在腦后,先面對如今擺在眼前的案子。
千燈取過案頭白紙攤開,與崔扶風一起將王府近日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按照發生順序依次整理記錄。
楊槐江入后院——眾位郎君與其起沖突——楊槐江去廚房煎迷藥——時景寧將其毀容——楊槐江逃竄被花匠老魏發現——廚房起火——楊槐江回到古藤齋——定襄夫人了解事情來龍去脈并照顧他——假山出現疑似時景寧的血手印——鬼影縱火燒毀睡床——楊槐江搬離后院。
“晏蓬萊說,神鬼無稽,奈何人心生魔。我對于這個案子的看法,與他也相同。”千燈將手指先點在“血手印”上,再點在“鬼影”上,“所有事情的起因、關鍵點、著落處,全都在楊槐江身上。”
“目前來看,楊槐江殺害時景寧的嫌疑已經浮出水面,而血手印只可能是后院的人所為。”崔扶風翻著卷宗,思忖道,“難道說,后院有一個人,在我們之前便已知曉此事,所以他偽造了時景寧的掌印,裝神弄鬼折騰楊槐江,致使他精神錯亂,白日見鬼,以至于恍惚間失火燒掉了古藤齋?”
“畢竟是印在雪中的血手印,辨不出掌紋與指紋,若對方戴個皮手套之類——比如凌天水驗尸時用的那種,在里面再戴個手套,應該可以調整掌印大小,注意手掌曲度的話,也能制造出掌心凹處的空白。而時景寧在珍饈署中主做糕點,手很靈活卻并無任何硬繭,很適合皮手套制造手印。”千燈則已經考慮起究竟后院這一群人中,誰會是制造假手印的疑兇,“只是有一點,他的左手食指是翹起的……知道時景寧這處受傷的人,可能就是制造了這個血手印的人。”
“商洛嗎……”崔扶風若有所思,“以他的個性,弄出這種惡作劇也不是不可能。”
“知道這一點的,甚至還有時景寧的弟妹們……”千燈想著懷寧對自己的哭訴,揣測著她對楊槐江的恨意,是否會讓她去按血手印泄憤。
“可無論做什么事,都會出于自己的目的。對方按這個血手印的原因,又究竟是為何呢?”
千燈道:“也不是沒有成果,至少楊槐江如今疑神疑鬼,已經無法在后院呆下去了……”
話音未落,腳步聲急促響起,琉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又驚又喜:“縣主,表公子他……他又出事了!”
一聽她這驚喜語調,千燈就知道楊槐江肯定又倒霉了。
第四十一章烈焰
她與崔扶風交換一個眼神,起身走到門口,問:“他又怎么了?”
“他瘋了!說是時景寧的冤魂纏著他,瘋癲一樣四下亂撞,把咱們府中花木踩爛了一大片!”琉璃幸災樂禍,才不關心楊槐江的情況,反倒同情起花匠來,“魏老頭兒氣得跳腳,他剛給花木除了雪、綁了稻草,這下全都要重新弄了。”
千燈反問:“楊槐江說,時景寧的冤魂出現了?”
“是啊,他從西院開始鬧起來的,一路癲狂亂跑,那喉嚨中只發出可怕的嗬嗬聲,我們都嚇呆了!定襄夫人哭喊著‘兒啊你看錯了,沒有時景寧,他已經死了!’一邊拚命去追他,可她哪追得上啊,表公子到處亂竄,現下天又黑了,不知上哪兒去了!”
千燈沒想到都移到前院了,還有這么一出,回頭看向崔扶風。
崔扶風迅速收拾東西:“走,咱們先去西院,看看究竟情況如何。”
天色已晚,千燈命人掌燈,一行人來到西院。
院內一片狼藉,原本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花木,現下全已亂七八糟。入屋一看,剛從古藤齋搬回來的箱籠摔的摔、倒的倒,地上亂糟糟的全是散亂物件,臟污不堪,葛嬤嬤正一邊嘆氣一邊收拾。
“這是怎么了?”千燈明知故問,讓身邊侍女們上前幫忙。
身后傳來疲憊的喘息聲,定襄夫人鬢發散亂,扶著墻艱難地從外邊走回來。
一見千燈與崔扶風,她急步沖了上來:“燈燈、扶風,槐江這下可不好了,他、他說眼前全是時景寧的鬼影,要找他索命!你們說這……這可如何是好?”
千燈扶她先坐下,見她顯然是忙亂中跌倒過,身上手上不少泥灰臟污,便吩咐侍女們去端茶倒水,絞來帕子幫她先擦凈:“怎會如此?我昌化王府向來清凈,不至于有惡鬼索命之事,會不會是表哥因為生病,眼花看錯了啊?”
定襄夫人面色青白,匆匆拿帕子擦著手臉,急道:“先別說這個了,你趕緊叫府中人都去找,把你表哥先找回來!”
“璇璣姑姑,你召集府中所有人,打起燈籠,分頭去找表公子,務必要細細搜查每一個角落。”千燈立即吩咐下去,待璇璣姑姑走后,又對定襄夫人道,“姨母,表哥這副模樣,看來咱們得趕緊去尋僧道做個法,消弭怨氣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