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事到如今,短暫的夢也該醒了。不可能的妄想終究是鏡花水月,在重重偽裝下開始的戀慕,最終只能黯淡收場。
他已無法實現母親的遺愿,那便只能竭盡自己的一切,盡力求她在九泉之下安心。
在屋內的人都看著他們,但就連紀麟游都沒有動彈。
畢竟他們最了解,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阻攔凌天水,何必徒勞嘗試。
凌天水將目光從千燈身上收回,轉過身,邁出了這陰暗逼仄的停棺小屋。
孟蘭溪望向千燈,眼中神情復雜難言。但最終,他還是緊抿雙唇,跟著凌天水出了門。
門外,金家和孟家人早已聚集。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正是金保義。
他一直站在外間,雖然未聽到全部動靜,可大致內容早已清楚,明白殺害自己兒子的人究竟是誰。
他蒼老了許多,鬢邊也幾日間便顯斑白了,臉上耷拉下來的肉皮顫動著,看來又是可怖,又是可憐。
可此時看著凌天水帶著孟蘭溪一步步走出來,滿院無人敢上前阻攔,就連金保義也只是絕望而兇狠地瞪著孟蘭溪,身體顫抖,作聲不得。
眼看他們就要出門離去,千燈快步趕到門口,厲聲問:“凌天水,你庇護兇嫌、欺瞞官府,還妄想一走了之嗎?”
凌天水微側過臉,問:“那縣主要如何?”
“殺人者,必得償命;幫兇者,亦照國法懲處。”千燈大步跨出陰暗的門,站在熾烈的日光之下,厲聲道,“凌天水,我知道你今天必定會來,所以早已在周邊布置好人手。縱然你身手絕世,可你單人匹馬,覺得自己可能毫發無傷帶走兇手嗎?”
早已叮囑過她要私下解決此事的崔扶風,向著千燈走了兩步,啟唇低喚她:“縣主,不如……”
千燈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凌天水,任由陽光映射得她渾身通透明亮,不可逼視。
崔扶風的目光在她凜然的面容上定了片刻,眼前局勢已至此,他最終只搖了搖頭,黯然垂下了要阻攔她的手。
凌天水的目光掃過外圍,果然看到了已布置在周圍的昌化王府侍衛們。
他初任王府典軍,縱然一過來便能服眾,但昌化王及世子留下的侍衛們,自然率先聽從縣主這個王府主人之命。
而因為調換了職位,原屬于他的北衙禁軍神策軍,他也已經無法調動,正如她所說,他要帶走孟蘭溪,就得單人匹馬殺出長安。
原來那一番情真意切要讓兩人長相廝守的盤算,只是她為了這一刻而埋伏下的陷阱。
他冷冷問:“你設計我?”
千燈一字一頓道:“我想救你。”
胸臆間波動過似激湍又似抽搐的血潮,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悲慟。
他盯著千燈固執倔強卻被熱淚染紅的眼眶,一瞬間迷離恍惚,仿如她將他擁入懷中那一刻,天地氤氳朦朧。
就在這一瞬間的迷惘中,旁邊傳來一聲凄厲痛呼。
原本都在關注對峙二人的旁觀者們一怔之下,紛紛轉頭看向聲音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