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風雪在峽谷間呼嘯,卷起的冰沫子打在李俊儒素白的衣擺上,瞬間凝結(jié)成細碎的冰晶。
他望著身旁瀾濤緊繃的側(cè)臉,藍發(fā)被狂風撕扯得凌亂,那雙總是透著孤傲的眼眸里,此刻翻涌著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
方才絕命宮冰殿內(nèi)周尋那番“忠仆”的做派還歷歷在目,瀾濤卻驟然拋出一句“別被老狐貍騙了”,讓這西域的寒意又深了幾分。
“瀾兄此言何意?”李俊儒抬手拂去肩頭積雪,指尖觸到腰間救贖劍鞘的微涼,“方才在殿內(nèi),周先生言語間對令堂與絕命宮忠心耿耿,江湖傳聞亦說他是輔佐瀾老宮主遺孤的義士,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瀾濤猛地駐足,靴底碾碎凍硬的雪殼,發(fā)出“咔嚓”的脆響。
他轉(zhuǎn)過身時,風雪灌入青衫,衣擺鼓脹如帆,那雙冰藍色的瞳孔在暮色中冷得像淬了毒的刃。
“儒帥可知,六十年前祖父瀾陽心暴斃時,絕命宮是何景象?”
他的聲音被風扯得破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重,“祖父威名震西域,麾下十二鐵騎個個能征善戰(zhàn),可他一死,那些平日里稱兄道弟的堂主、護法便立刻露出獠牙,為了宮主之位爭得頭破血流。”
李俊儒默立雪中,看著瀾濤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遠處的冰瀑在殘陽下折射出幽藍的光,宛如絕命宮那段血腥的過往。
“那時周尋不過是祖父身邊端茶遞水的劍童,”瀾濤冷笑一聲,唇角勾起抹嘲諷,“論武功,他連三流武夫都不如;論資歷,在絕命宮更是排不上號。可偏偏是這個誰也沒放在眼里的人,在各方勢力斗得兩敗俱傷時站了出來。”
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動著,仿佛咽下一塊寒冰:“他對那些爭位者說:‘諸位武功蓋世,誰當宮主都令人心服,可如此內(nèi)耗下去,絕命宮遲早毀于一旦。老宮主在天之靈,怕是要寒心啊。’”
風雪忽然加急,卷起瀾濤額前碎發(fā)。
李俊儒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舊傷——那是早年練劍時留下的疤痕,此刻卻在情緒激蕩下泛出異樣的紅。
“他提議立年僅六歲的母親為宮主,”瀾濤的聲音陡然低啞,“美其名曰‘老宮主血脈正統(tǒng)’,實則是看準了各方誰也不愿服誰,讓個稚童當傀儡,反倒能平息爭端。那些老狐貍們打了數(shù)月,早已精疲力盡,一聽這話,竟真覺得‘不吃虧’,就這樣,我母親被推上了宮主之位。”
“周尋也因此成了‘從龍功臣’,”李俊儒接過話頭,指尖蹭了蹭鼻尖,“從劍童一躍成為絕命宮的實權(quán)人物。”
“實權(quán)?”瀾濤猛地拔劍,青鋒劍在風雪中劃出半道銀弧,劍刃震落的冰棱碎成齏粉,“他何止要實權(quán)!起初母親也以為他是感念祖父舊恩,對他言聽計從。他說要替祖父完成授藝的遺愿,便從母親手中要走了祖父親傳的‘追星逐月’劍譜。”
他收劍入鞘,動作因憤怒而略顯僵硬,“母親那時雖年幼,卻記得祖父臨終前叮囑‘劍法需自悟’,便偷偷留了備份,更將最后一式‘追星趕月’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