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地掀開一條細縫,模糊的視線里,能看到床邊的景象。
黑狐就坐在離床不遠的一把簡易折疊椅上。
他背脊挺得筆直,側影在車廂頂燈不算明亮的光線下,勾勒出冷峻而專注的線條。
他低著頭,目光聚焦在膝蓋上放置的那臺屏幕有些破損的戰術終端上。
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速而穩定地敲擊、滑動。
屏幕上不斷切換著復雜的界面——
密密麻麻的文字情報摘要,標注著各種符號的城區地圖,模糊的航拍或衛星圖片放大又縮小,還有結構化的審訊記錄表格和波形起伏的通訊監聽片段。
旅偵察主任的工作,遠不止于前線的沖殺。
他必須在海量、零碎、甚至互相矛盾的信息碎片中,捕捉蛛絲馬跡,去偽存真,拼湊出敵方真實的兵力部署、行動意圖和可能的薄弱環節。
這需要極度冷靜的頭腦,細致的觀察力,以及近乎苛刻的邏輯分析能力。
事實上,這類信息篩選和電子情報分析,原本也是駭爪極為擅長的工作領域。
她的黑客背景和對數據的敏感,常常能發現那些被常規分析忽略的細節。
此刻,黑狐替她承擔起了這份職責。
他時而凝眉沉思,將幾份看似無關的情報進行關聯對比;
時而在電子地圖上標注出可疑的兵力調動區域;
時而快速瀏覽著審訊記錄,試圖從俘虜含糊其辭或刻意誤導的供詞中提煉出有效信息;
時而調出通訊監聽記錄,分析著敵方通訊頻段、呼號和內容的變化。
他的神情專注而冷肅,仿佛外界的一切,包括床上病人偶爾的呻吟和夢囈,都被隔絕在那層冷靜的專業面具之外。
但駭爪在迷迷糊糊中,卻能感覺到,每當她發出稍微大一點的動靜,或者呼吸變得急促時,他敲擊終端屏幕的手指,會幾不可查地微微停頓一下。
雖然他并未立刻轉頭看她,但那瞬間的凝滯,仿佛是一種無聲的確認,確認她是否安好。
然后,他會繼續他的工作,只是那敲擊鍵盤的聲音,似乎比之前更輕了一些。
車廂在夜色中持續行進,顛簸搖晃。
藥效又來了,駭爪昏睡了不知多久。
再次睜眼,車廂里光線依舊昏暗。顛簸不斷。
她第一眼就看見黑狐還坐在那兒,終端屏幕的光映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他立刻察覺她醒了。
“醒了?”
目光轉過來,“感覺怎么樣?”
“還行。”
她聲音沙啞,想動,卻一陣頭暈。
“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