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如何向她解釋伊茲梅爾的槍林彈雨、地下管網的惡臭、白色囚室里的慘狀,以及那道冰冷的“滅口”命令和隨之而來的道德困境?
他最終選擇了最簡化的版本,省略了太多血腥和復雜的細節:
“我們……去救一個戰友。他落在了敵人手里,受了很重的傷。上級命令我們……在必要時放棄他。但我們沒有,我們把他帶回來了?!?/p>
“為此,我們違抗了命令?!?/p>
阿納斯塔西婭的眉頭微微蹙起。她不懂復雜的軍事條例和戰略考量,但她懂得最基本的人性。
“所以……你們是因為救了一個受傷的同伴,而受到審判?”
“……可以這么理解?!?/p>
事情的本質確實如此,盡管包裹著層層法律和政治的外殼。
阿納斯塔西婭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久久沒有說話。
房間里只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阿列克謝,”她再次抬起頭時,眼神清澈而堅定,“你后悔嗎?”
“不,納斯佳,我不后悔。如果再來一次,我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有些事……不能做。做了,就不再是自己了?!?/p>
他沒有解釋“不再是自己”意味著什么,但阿納斯塔西婭似乎聽懂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不是失望,而是釋然。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堅實的臂膀和穩定的心跳。
“我明白了?!?/p>
她輕聲說,“我不知道法庭會怎么判決,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是,阿列克謝……”
她直起身,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說:
“我會在斯塔夫羅波爾等著。無論結果如何,無論你是穿著軍裝回來,還是……穿著別的什么衣服回來,或者需要等多久,我和家,都會在那里?!?/p>
他感到眼眶一陣發熱,有什么東西想要涌出來,被他強行壓下。
他再次將她緊緊抱住。
“謝謝你,納斯佳?!?/p>
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悶悶的。
“傻瓜,”她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大孩子,“你是我丈夫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