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黃時雨和琥珀膽顫心驚捱過一天兩夜,外頭依舊風和日麗,公廚還在眾多考生的聯袂抵制下增加了菜品。
抵制的考生皆為設色場北面的男子,以幾個勛貴家為首,吵吵嚷嚷數日,公廚最終決定每頓再加一道葷菜,如果還有不滿那便回家吃吧,畫署敬謝不敏。
眾人無言以對,各自退讓一步,此事得以了結。
鷸蚌相爭女考生得利,惶惶度日的黃時雨發覺午膳變得愈發豐富。
其實飯菜本來就不差,算得上時下富戶人家的家常便飯,且面食還用的細面,無奈公子哥們早已習慣珍饈美饌,左右總歸瞧不上眼。
十四那日,琥珀掂量道:“二小姐,我覺得肅王不會來找你麻煩了,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說打你一頓吧他定然舍不得,索賠吧你又沒錢,多半是自認倒霉躲在家中養傷呢。”
可謂一針見血的分析。
除了一條命,黃時雨啥都沒,肅王殿下即便把她抓起來也敲不出東西。
黃時雨心里亦是這么想的,便認定琥珀說得極有道理,方才把心捺回腹中,然而恐懼退卻,委屈就襲上心頭,她用袖子偷偷抹淚。
肅王長得好看笑容粲然,使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時雨一度以為他會像簡允璋一樣好說話,或者說像簡允璋一樣忍讓她,直到他的手蠻橫伸進來弄疼了她,盛世太平的夢驟然破碎。
琥珀假裝沒瞧見黃時雨哭過,挑了片姑爺給買的漂亮絹紗,仔細包住二小姐頭臉,設色場塵揚日曬,太糟踐女兒家的細嫩皮子,短短七日下來,把她的二小姐都折磨蔫了。
送二小姐出門,直到她鉆進車廂布簾子,琥珀才憂心忡忡折回舍館。
主仆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自從二小姐給簡家做貴妾,琥珀的日子蒸蒸日上。
姑爺有多愛重二小姐,簡府的下人就有多敬重琥珀,所以她才憂心忡忡,一旦二小姐和肅王的事兒為人察覺,這樣的好日子可就到頭。
單琥珀自己失去體面倒也無妨,怕只怕主仆二人的性命都難保。
貴妾再貴也是妾,別說貴妾了,即便是正妻紅杏出墻,被夫君告去官府或者家法處置都是咎由自取,鄰里拍手稱快。
家世不顯的女子遭打死打殘更不足為奇。
琥珀唯恐事跡敗露,姑爺把二小姐打殘怕都算輕的,到時就連老爺亦無權置喙,莫說老爺只是個秀才,縱使為舉人也無濟于事。
放眼大康,除了金枝玉葉的公主,任何女子包括太后娘娘在內,一旦婦德有虧都別想好過。
因為男人只容得下自己的女兒不修婦德。
但大康比之前朝又絕對的寬容,皆因本朝三法司(指大理寺、刑部、御史臺)將“和離”二字寫進了《戶婚律》,明確表示婚姻中的女子在沒有紅杏出墻的前提下,也可以選擇離開夫君。
夫妻雙方只要有一方不想繼續婚姻關系,就可以寫訴狀提交當地府衙縣衙,經由特定官員受理,準予雙方一別兩寬。這放在前朝想都別想,女子想要離開夫君只有兩個途經——被休或者其中一個死亡。
以上是理想狀態下的和離,事實上普通女子和離操作難度相當大,中間要經受夫家娘家以及各方勢力的輿論壓迫。
貴妾相對更慘,連和離權都無,只要夫君不寫放妾書到死都是夫君的私人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