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如刀,卷起地上的凍土與尚未干涸的暗紅血漬,抽打在臉上,生疼。天地間是一片死寂的灰黃,唯有遠方那座如同巨獸般匍匐在地平線上的孤城輪廓,以及城上城下那密密麻麻、如同蟻群般的營寨與旌旗,在訴說著這里正在進行著一場何等慘烈的吞噬。
睢陽!
越靠近這座孤城,空氣中那股混合著硝煙、血腥、尸體腐爛以及某種更深沉邪異的氣息便越是濃烈,幾乎令人窒息。土地是焦黑的,隨處可見斷折的箭矢、破碎的兵甲、以及來不及收斂、已然發臭的尸骸。有叛軍的,更多的,是守軍的。
李白率領的一千二百死士,如同潛行在廢墟間的幽靈,借助著溝壑、殘垣與枯林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向著睢陽城的方向迂回靠近。所有人都緊繃著神經,不僅是因為四周可能隨時出現的叛軍游騎,更是因為那籠罩在整個睢陽上空的、令人靈魂戰栗的壓抑感。
“他娘的……這地方,比鬼蜮還嚇人……”一名年輕的“劍堂”騎士忍不住低聲啐了一口,臉色發白。他并非畏懼戰斗,而是這種無處不在的死亡與絕望氣息,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人的意志。
高適策馬在李白身側,他的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不斷掃視著周圍的地形和遠處叛軍營寨的布置,低聲道:“尹子琦用兵,果然老辣。你們看,他將大營依地形層層設置,互為犄角,控制了所有通往睢陽的水陸要道。更遠處還有游騎不斷巡弋,我們想悄無聲息地摸過去,難如登天?!?/p>
“不需要摸到城下。”李白的聲音平靜,他望著那座在血色夕陽映照下更顯悲壯的孤城,目光深邃,“我們需要找到他們的人,接上頭。”
他運轉「太虛劍心」,靈覺如同無形的觸手,向著睢陽城方向極力延伸。他不僅能感受到那沖天的殺氣與怨念,更能隱約捕捉到,在那座孤城的核心,有一股極其微弱、卻堅韌不屈、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正氣”在頑強地燃燒著!那應該就是張巡、許遠等人的意志!
同時,他也清晰地感知到,在叛軍那龐大的、污穢的氣息洪流中,混雜著數股異常強大而邪異的能量源,其中一股,陰冷狡詐如毒蛇,盤踞在叛軍中軍大營,想必就是尹子琦。而另一股,狂暴嗜血,帶著濃郁的“天魔源血”氣息,正在睢陽城西方向活動,似乎是……阿史那承慶?!他竟然也被調來了睢陽前線!
“兩個老對手,都到齊了。”李白眼中寒光一閃。
就在這時,前方負責探路的斥候發來了緊急訊號——發現小股唐軍!
眾人精神一振,立刻悄然靠攏過去。在一處被叛軍焚毀、只剩殘垣斷壁的村落里,他們找到了約三十余名唐軍士卒。這些士卒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許多人身上帶傷,但眼神卻如同餓狼般兇狠警惕,手中緊緊握著卷刃的刀槍,占據著有利地形,顯然是久經戰陣的老兵。
當他們看到李白這一行上千人、臂纏白布、裝備相對精良的隊伍時,先是極度警惕,甚至舉起了弓弩,待看清那面“俠”字旗和李白那獨特的青衫形象后,警惕才漸漸化為驚疑與一絲難以置信的激動。
“你們……你們是……”為首的一名臉上帶著刀疤、只剩下獨眼的隊正,聲音沙啞地開口,目光死死盯著李白。
“俠客盟,李白。”李白上前一步,表明身份。
“李……李謫仙?!真是您?!”那獨眼隊正猛地瞪圓了僅剩的那只眼睛,聲音都變了調,他身后的士卒們也瞬間騷動起來,臉上露出了混雜著震驚、狂喜與敬畏的神情。
“您……您怎么來了?!這……這里是死地??!”獨眼隊正激動得語無倫次。
“睢陽還在,為何是死地?”李白反問。
“在!張太守、許太守還在帶著弟兄們守!”獨眼隊正猛地挺直了腰板,獨眼中爆發出驕傲與悲壯的光芒,“但我們……我們是奉南八爺(南霽云)的令,冒死突圍出來,前往臨淮求援的!賀蘭進明那個狗賊……他見死不救!我們……我們回不去了,只能在這周邊,殺幾個胡狗,等著……等著城破的那天,多拉幾個墊背的!”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刻骨的仇恨與絕望的決絕。
“南霽云將軍現在何處?”高適急問。
“南八爺前日又帶人突圍了一次,想打通糧道,受了重傷,現在應在城中……”
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援軍無望,大將重傷,城池被圍得鐵桶一般。
“帶我們去見張太守?!崩畎壮谅暤?,“我們有辦法,或許能幫到你們?!?/p>
“見太守?”獨眼隊正愣了一下,苦笑道,“李謫仙,不是小的不信您,可現在這情況……叛軍圍得水泄不通,我們這點人,根本沖不過去……”
“誰說我們要沖過去?”李白目光掃過遠處的叛軍聯營,“我們讓他們,請我們進去?!?/p>
他不再多言,示意高適和幾名隊正上前,與那獨眼隊正低聲商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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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后,暮色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