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一直以未來準(zhǔn)夔王妃自居,最后卻沒能如愿的岐樂郡主,大家自然都是知道的,席上人都曖昧地笑著,“哦~”了一聲。
錦奴笑道:“哎呀,真是不湊巧。說起來,昨日我去給太妃演奏琵琶時,剛好在宮中就遇到了岐樂郡主呢。”
“原來王妃失蹤之時,岐樂郡主也在宮中?”崔純湛問。
“正是呢,她是來替太妃抄經(jīng)的——聽說,之前她是許了太后身邊近身的宮人好處,才取得了這個差事,為著就是夔王爺十日要去宮中向太妃請安一次,到時候就可以與夔王說上話。”
眾人感嘆:“真是一片癡心啊。”
“而且聽說她也向太妃明示過自己心屬夔王,太妃也有意成全。可惜最終還是命,夔王妃始終落不到她頭上。在夔王與王妃的婚事定下之后,她說自己病了,有段時間不去宮中了,誰想昨日去了一次,就趕上王妃失蹤了。事情發(fā)生后,聽說她還親去雍淳殿外看了呢……”錦奴說著,以琵琶撥子掩口而笑,“聽姐妹們玩笑說,岐樂郡主那神情,真有種如釋重負(fù)、夢想成真的表情呢。”
“是啊,京中流傳夔王妃會在婚前失蹤的這個傳言時,估計最樂于聽見的人,就是她了。”除了王蘊之外,一群男人都笑嘻嘻的,就連王蘊在場也無法掩飾他們的談笑樂趣。
崔純湛好歹還保留著一點理智,說:“這個不好辦啊,區(qū)區(qū)大理寺傳喚郡主,本朝還沒這個先例呢。”
“明日讓內(nèi)廷去詢問一下吧。”大理寺丞復(fù)議說。
黃梓瑕無奈地看著這群男人,心里暗暗把那個岐樂郡主又過了一遍,先放在心上。然后目光落在錦奴的身上。
但見她神情歡愉,又想到王若失蹤時,她早已出宮,僅憑自己聽到的那零碎兩句話,要如何盤問她,又有點遲疑。
她決定先回去與李舒白商量一下,再看如何處置錦奴。
回頭看見滿堂喧嘩中,王蘊一直凝視著自己。燈光下他肌膚如玉,烏發(fā)如墨,端正的眉眼與整肅的姿容,在這群不像話的男人中越發(fā)顯得出眾,通身都是晉人烏衣子弟的大家氣派,超凡脫俗的一種矯矯不群氣質(zhì)。
她只覺得睫毛一跳,仿佛有誰拿針在她的眼睫毛上一刺,讓她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眼神,轉(zhuǎn)頭裝作若無其事地與身旁的周子秦研究起魚骨頭的構(gòu)造來。
眼看酒足飯飽,已經(jīng)到了酉初。小二過來添了燈燭,錦奴重新又抱起琵琶,調(diào)弦演奏最后一曲。
“哎呀,這種惱人天氣。”她試了幾個音,有點無奈道,“整日下雨,琵琶弦又松了,受了潮,音更是不好聽。”
黃梓瑕回頭問:“那可有什么辦法?”
“拿松香擦一擦就好了。”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十分精巧的盒子,用三根手指撚起一撮松香粉,在琵琶弦軸上仔細涂抹,又說,“這松香粉可是今日宮里剛賜下的呢,你看,連盒子都這么漂亮,我拿過來就直接揣在懷里了。”
黃梓瑕無法理解她這種炫耀的心態(tài),只能看著那把琵琶,說:“這把‘秋露行霜’真是漂亮。”
“是呢,我?guī)煾杆徒o我的。今生今世我只彈它,其他的琵琶,我也已經(jīng)不習(xí)慣了,因為我的手勢和動作都只有它才契合。”她微笑著,拈著松香粉擦拭許久,眉尖微微一蹙,但隨即又展笑開顏,抱著琵琶置于懷中,以手中玉撥勾動琵琶弦,歡快靈動的樂聲頓時流瀉出來。
一曲既罷,崔純湛舉杯總結(jié)發(fā)言:“皇恩浩蕩,兢承重負(fù)。在座諸位,我們定要集中所有力量破解此疑案,不負(fù)皇上皇后和夔王的重托。希望大家都能積極獻計獻策,早日結(jié)案,以報天恩!”
本次公款吃喝到此結(jié)束。
大理寺的人去結(jié)帳,送走了崔純湛和王蘊兩位顯要,席間只剩下周子秦、黃梓瑕和在收拾琵琶的錦奴。
周子秦看看桌上幾盤還沒怎么動過的菜,招呼小二過來:“那什么,荷葉有吧?把這個燒雞,還有烤魚,這個豬蹄都給我包上。”
錦奴在旁邊噗嗤一笑,說:“原來京城傳言是真的,周小爺果真不浪費。”
“雞鴨魚肉也有自己的尊嚴(yán)嘛,誰會甘心白白變成泔水啊?”周子秦毫不介意,笑道,“你前面那個,對,就是那碟櫻桃,你幫我包一下。”
“櫻桃也有尊嚴(yán)么?”錦奴看看自己雪白的手指,勉為其難地將櫻桃捧到荷葉上,包好遞給他,又皺眉說:“哎喲,這該死的櫻桃梗真硬,刺得我手癢癢。”
“知道你手嫩,誰知道你連櫻桃都嫌刺。謝了啊。”周子秦隨口說著,用線把東西粗粗一扎,提著跟他們一起出去了。
黃梓瑕有意落在后面,問還在揉著手的錦奴:“錦奴姑娘,請問什么時候方便,可以上門拜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