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千山千月
過了許久,他們聽到輕微的木屐聲響,回頭一看,張行英牽著滴翠的手,從屋內走了出來。滴翠穿的是一雙軟木底的青布鞋,那上面繡著相對而開的兩朵木槿花,顯然是她自己親手繡的,十分精巧。
夏日午后,日光炫目。滴翠纖細嬌小,站在劇烈的陽光下,不見天日的肌膚白得幾乎刺眼。
她向著葡萄架下的他們行禮:“兩位大哥,我是……阿荻。”
黃梓瑕站起向滴翠拱手行禮,說道:“阿荻姑娘手藝實在太過出色,我和子秦又厚著臉皮來叨擾了,請姑娘千萬不要厭煩我們兩個才好。”
滴翠回禮,囁嚅著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只朝他們點點頭,垂首坐在了葡萄架下。
周子秦便站起,說:“張二哥,你不是說伯父身體好些了嗎?要不你帶我去探望一下?”
張行英看看黃梓瑕,又對滴翠點了點頭,才帶著周子秦進內上樓去了。
而黃梓瑕與滴翠坐在葡萄架下,滴翠局促不安,無措地絞著手指,一直埋著頭。
黃梓瑕柔聲問:“阿荻姑娘,能不能請教你一個事情?”
滴翠埋著頭,許久,才點了一下頭。
“你做的古樓子這么好吃,有什么訣竅嗎?”
滴翠遲疑了一下,才緩緩抬頭看她。
黃梓瑕笑著凝視她,輕聲說:“我以前不喜歡吃,覺得有點腥膻味。但是上一次吃了你做的古樓子之后,簡直是齒頰留香,難以忘懷……不瞞你說,我覺得姑娘的手藝可算是長安第一了!”
滴翠望著她輕松愉悅的笑容,心頭略微安定,輕輕咬了咬下唇,用細若蚊吶的聲音說:“我……我娘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我很小開始做飯,所以……所以可能做多了,就熟練些……”
黃梓瑕微微點頭,又問:“令堂去世這么多年,令尊沒有續弦嗎,為何還要你做飯?”
“嗯……我爹脾氣不太好。”她依然含糊不清地說,“我七八歲的時候吧,我爹帶回家一個逃荒的女人,說要替我生個弟弟。我……我很怕那個女人,她整天打我罵我,可是我知道她是要替我爹生兒子的,所以我就不敢吭聲……后來我爹喝醉了酒亂打人,那女人也受不了,就離開了……”
黃梓瑕對于呂至元這個男人,完全沒有評價的言語,只說:“這樣也好,不然你還要受罪。”
“嗯……后來,我爹年紀越來越大了,也就……絕了這心思了。”
黃梓瑕又問:“那你怎么會暈倒在山道上呢?”
滴翠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胸口急劇起伏。就在黃梓瑕以為她會崩潰哭出來的時候,她終于開口,聲音嘶啞:“我……我爹收了人家銀子,要把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我就拿了一根繩子,準備到山道上尋死,結果就暈厥在那里了……所以我呆在張二哥家里不敢出門,怕……怕被我爹看見。”
黃梓瑕默然,并沒有戳穿她的謊言,只輕輕安慰她說:“你放心吧,張二哥為人忠厚端方,對你也是傾心相待。我相信,你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已過去了,以后你的一生,必定幸福美滿,萬事順意。”
她含淚點頭,濕潤的睫毛遮住那一雙眼睛,凄婉無比。
黃梓瑕又問:“聽說張二哥前日還帶你去薦福寺燒香了?薦福寺那天一場混亂,你們沒有受驚吧?”
滴翠聽著她這句話,手卻忽然攥緊了,許久,又緩緩松開,哽咽道:“沒有。那天……我原本不想去的,但鄰居大娘對張二哥說,婚前最好還是要去寺廟中祈福的,所以我就戴了頂帷帽,和張二哥一起過去了。”
黃梓瑕點點頭,說:“我正在幫大理寺調查此案,姑娘若是方便的話,可否對我講一講當時的情景?”
滴翠慢慢點頭,又遲疑了許久。
黃梓瑕沒有催她。她停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和張二哥……聽說那天有個宦官被燒死了。”
黃梓瑕問:“當時你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