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點頭附和:“孫大人所言極是。而且,諸位可還記得福建之事?黃澤黃大人最初也是調兵遣將,嚴加追查,結果呢?
那伙‘倭寇’神出鬼沒,連錦衣衛都抓不到尾巴。最后反倒是借著這股‘東風’,朝廷清理了不少積弊,黃大人雖被罰俸,卻也得了個‘整頓有力’的名聲,并未傷及根本。”
這話像是一下子點醒了另外兩人。
簽押房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李振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遲疑道:“周按察的意思是。。。這伙人,和福建的是同一批?他們不是真倭寇?”
“十有八九。”周康壓低了聲音,“行事風格太像了。專挑劣跡斑斑的豪紳下手,只搶錢糧不濫殺,還故意留下倭寇的痕跡。這分明是有人假借倭寇之名,行那‘替天行道’之事,或者說,另有所圖。”
孫瑜的眼神閃爍起來:“若真如此,那我們貿然出兵,豈不是打了不該打的人,壞了某些人的謀劃?”
他話沒說明,但意思很清楚——這伙人背后會不會有朝廷更高層的默許甚至指使?畢竟福建的事情,最后受益的可是朝廷和皇帝。
李振也回過味來了,倒吸一口涼氣:“娘的,要真是這樣,那這渾水可不能瞎蹚!
福建那邊,黃澤最后選擇‘配合’,雖然罰了俸祿,但官位穩當,也沒見朝廷真把他怎么樣。咱們要是喊打喊殺,萬一攪了局。。。”
三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忌憚和明哲保身的念頭。
官場之上,有時候不作為,比亂作為更安全。
“那。。。依二位之見,此事該如何處置?”孫瑜緩緩問道。
周康沉吟片刻,道:“依下官看,咱們就當是‘倭寇’所為。
行文各府縣,加強戒備,尤其是沿海富戶,讓他們自己看好家宅。都司這邊,可派些兵丁做做樣子,沿官道巡防一番,以示重視。至于追剿之事嘛。”
他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大海撈針,徒耗兵力,不如將詳情迅速奏報朝廷,請陛下圣裁。朝廷對福建之事知之甚詳,該如何應對,想必自有決斷。”
李振立刻點頭:“這個法子穩妥!咱們既盡了職,又不至于貿然行動,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孫瑜最終拍板:“好!就依周按察之言。立刻擬寫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呈京師!將臺州之事詳述,并附上我等對此伙賊人可能與福建之亂系同一來源的猜測。請朝廷示下!”
很快,一份來自浙江三司的緊急奏報,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杭州城,朝著南京方向疾馳而去。
奏報里,詳細描述了“倭寇”的猖獗,表達了封疆大吏們的憂心忡忡,以及已采取的各項“嚴密”布防措施,最后,則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他們的疑慮和猜測,并將皮球,一腳踢給了遠在京師的永樂皇帝。
至于出兵真剿?算了算了,還是學學福建的黃澤,上報朝廷,等待指示最為穩妥。畢竟,誰知道這伙神秘的“倭寇”,到底是寇,還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