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桌案前?,他鋪平紙,以筆蘸墨,毛筆在空中頓了片刻,筆尖凝聚的墨汁眼看著就要滴落下來,在此之前?,他的動作一變,幾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
不再猶豫,他沉聲?喚了心腹過來,只見他在附耳過來的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來人點頭,避著人出了元府,越過清溪邊上的寧繼橋,停在建陽門外。
他面貌普通,是一副躲進人群絕不會招人注意的面容,陪笑著道:“軍爺,小的是東宮臣屬林昆家中仆役,他家老?母夜里驚悸,險些背過氣去,現下正躺在醫館等他回去呢,還請軍爺幫忙遞個信。”
說完,他將銀子?遞了過去,值守的軍衛掂掂手?中頗具分?量的銀子?,與身邊人對視一眼。
建陽門離東宮最近,幫人往東宮傳信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大事,東宮有小朝廷,常會與宮外心腹互通有無,往來傳信本就常見。
他沒?有推脫,很快選了個兄弟往東宮去了。
無獨有偶,梁家也因雁蕭關的動作鬧得?雞犬不寧,梁章雅將手?中信件展平,看了又看,信是前?些時日梁施瑯送回的,信中提到需將這些年梁施瑯從?神武營調換的糧草換成銀錢,送回神武營。
梁章雅冷哼一聲?:“哪里是送到神武營,分?明是送進五皇子?的口袋,不能再借制局監名義攬財,可不得?從?其他地方搜刮嗎?“
可這事確實是梁府理虧,梁章雅自然不樂意往外掏銀子?,可梁施瑯到手?的好處全入了梁府庫房,梁施瑯手?頭就算昧了些,怕也不多,一時半會哪里拿得?出來那么多銀子?。
一筆寫不出兩個梁字,到時梁施瑯還不了賬,雁蕭關難道就不會尋梁府麻煩?
更何況此時正值多事之秋,太子?頭上尚還懸著一把利刃,刀能不能落下來,還得?看雁蕭關。
神武營數年糧草并不是一筆小錢,若是真要如數賠償,怕是得?將梁府庫房掏空大半。
想到家里的老妻和幼兒,梁章雅忍不住閉了閉眼,家里銀子?少了,自然要削減家里用度,到時老?妻幼兒定有的鬧。
可不還也不成。
梁章雅背著手?,焦急地在書房來回踱步。
梁夫人一進門便看見他這副焦頭爛額的模樣,心知他所為何事。
她走過去,橫丈夫一眼:“軍糧是梁施瑯所貪,讓他自個賠償去,我們何苦牽扯進去呢?“
梁章雅頓住腳步,無奈看她一眼:“那些銀子?歸處在哪,你?我心知肚明,你?讓施瑯怎么還?”
他負手?嘆口氣,覺得?有些對不起庶子?:“這些年來,他撈的好處哪回不是老?老?實實送回梁府,自己尚需從?府里領每月的份例,手?里哪還有多余的銀子??若是讓他賠,難道要讓他將禁外軍的糧草掏個干凈?到時候他還能不能保住禁外軍將軍一職?”
說到此處,他滿臉愁苦,梁府長女是當朝皇后,雖不受寵,到底是少年夫妻,該有的體面一點沒?少,膝下雖只有一個皇子?,卻?早早被?立為太子?,素有賢名,身具明君之相,梁府只要不招禍,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指日可待。
梁府主支旁支皆知曉這個道理,從?不費心鉆研,生怕給太子?拖后腿,這么多年,梁家也就梁章雅和梁施瑯勉強稱得?上身居高?位。
只是梁章雅雖說是五兵尚書郎,卻?沒?有太大實權,手?下權利多與都官一部牽扯不清,很多事情并不只由?他說了算。
上頭有尚書令宣畢淵和左右仆射幾位壓著,與他平起平坐的還有其他幾部尚書,面上看著花團錦簇,內里全靠太子?母家這層姻親關系撐著高?門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