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聽著李嬤嬤和賴尚榮的哭天搶地背景音,“大人此言,愧不敢當(dāng),還請明示。”
肩不扛手不能提,她幫什么忙?別是個陰謀。
放松的背脊又崩起來,直到看見一錦衣華服卻面色蒼白的女人。
好漂亮的女人,趙陸不由得贊嘆,如此病容都蓋不住的麗色,真真是娥眉瓊鼻映雪面,漆發(fā)脂膚兩相和。
逼仄的牢房里漫出安息香的味道,那女人就這么躺在不合時宜的草墊子上,寬闊的錦衣斜斜蓋在肩頭,額上還有不少細(xì)汗,走得近了,更是聽見嚶嚶的細(xì)小呼痛聲。
以及,一絲血腥氣。
趙陸的鼻子靈敏,許是在賈府那樣常年香風(fēng)陣陣的人家鍛煉出來的,很輕易就能分辯出異常的氣味。
賈家往來的也盡是高門顯赫之輩,趙陸不至于沒見過世面,立刻知道這女人身份和狀況都不尋常起來,道:“大人,這位姑娘瞧著不大好,你們應(yīng)該請大夫。”
靠得近了,濃郁的血腥氣叫喉頭泛起惡心,趙陸本能的想跑,她不應(yīng)該摻和這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小趙大夫剛才叫我有話直說,想著怎么又揣著明白裝糊涂?”趙全笑道。
嘴上笑著稱王老太醫(yī)志得意滿,說外傷一道有了顛覆傳統(tǒng)的新法子,自來頭痛的事兒一朝撥云見日,想來要不了多久,大家就能見到一杏林新星。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新星冉冉升起之時,利劍正橫在臉頰之上,金屬特有的涼意叫趙陸汗毛豎起,配合著趙全火光下跳動的臉,有一種罌粟般的蠱惑。
趙陸忍了又忍,真想破罐子破摔把脖子抹上去算了!
“這位姑娘身份特殊,城中余眾醫(yī)者皆不好近身,勞煩小趙大夫隨行,互送其前往金陵。”想來是見趙陸滿面不可置信,趙全笑得詭詐,如蛇一般貼在她身側(cè),輕聲道,“本官知道你機(jī)靈,但別想著耍什么花花腸子,到了那邊,你的好處也不會少了,而這位姑娘也自有人接應(yīng),不必你多余操心。”
千里走單騎,叫趙全說得像一條康莊大道,趙陸笑吟吟的兩指捏著刀刃,心下嘆一口氣,她這條小胳膊,從來沒擰過任何大腿,真叫人氣悶。
這不,叫人在頭上肆無忌憚的拉屎,她理智回籠,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問,“一路南下,雖是水路,但吃喝拉撒……為大人們辦事,小女沒有怨言,但這錢……”
錢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一看這錦衣華服病歪歪的女人就不是普通人,連錦衣衛(wèi)這種機(jī)構(gòu)都要費(fèi)盡心力的找個不在冊的郎中,還演這么多戲做鋪墊……傻子也知道,這一趟不是好走的。
只一瞬間,趙陸就知道,自己避之不及的東西降臨了,“還有,我得回去收拾個行李吧?別的就算了,你看這……藥箱總是需要的。”
她指了指那個昏昏沉沉的美婦。
‘咣當(dāng)’一聲,放在面前的,是她素日里用老了的香樟木箱子,底下木頭做的軸承小滾輪還是她親手釘?shù)模唤z假也做不得。
附帶的還有一個鼓鼓囊囊的小包袱,里頭不過幾身換洗衣裳,一袋子胡餅還泛著熱氣,瞧著就是路邊隨手買的。
她的委屈和氣惱不值一提,因?yàn)椴弊右煌粗螅趺瓷系拇疾恢馈?/p>
美婦被人換了一身粗布衣裳,還是美。趙陸就慘了,顛簸間頭上和雞窩一樣,要不是臉蛋兒還算干凈,只怕都要叫人當(dāng)流民處理。
再掂一掂腰間的荷包,沉沉的略一欣喜之后,就見七八串銅錢并十來粒碎銀包在里面,合攏都沒有二十兩。
她鼻息粗重一瞬,低罵了一句國粹,心道就這還得到金陵去,瞧著是壓根兒沒打算讓她回京城了!但轉(zhuǎn)念一想,正好,回頭找個靠譜的鏢局把這美人兒托付了,她就不跟他們玩兒了,以權(quán)壓人,什么德性。
水流潺潺,不大的船艙有些破舊,總共可容納二十余人的船只只載了十來個人,這其中還有一半是船夫,因此外頭的說話聲聽得一清二楚。
趙陸靠在艙壁上,細(xì)細(xì)調(diào)著香粉,打算給面前的美人畫個丑妝,要托付給鏢局,這么張臉可不行,總被人盯著實(shí)在是太危險(xiǎn)了。
她不信錦衣衛(wèi)托付的事只是尋常,這美人身上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要不要甩開若有似無的小尾巴,是個值得商榷的事情,等她醒了先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