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教頭的下馬威,趙陸沒當回事,甚至躍躍欲試,等著學幾個招式將來鍛煉用呢。
她才十一歲,就算力氣大些,卻還是比營地里最瘦弱的將士還要矮上半頭,沙包沉甸甸的,形狀也怪,落在她手上仿佛行走都吃力了,顫巍巍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張林遠遠看著,都有些不忍心的別過眼去,對身邊人道:“崔校尉真是狠心。”
“確實。”不知道誰接了一句,崔清此人常常以己度人,覺得沒個好身體便是天都要塌了,醫卒加入訓練,也是他率先提出來的。
但對個小丫頭也這么心狠,實在是叫人沒想到。
都說兵油子病油子,若是邊軍,別說太醫院支援了,就是一個性別為雌的動物都難有,此番是有人舉薦才送了個女醫來,大家表面不說,心里卻不爽。
送來做什么?營地里又沒人生孩子。
但卻依舊給趙陸準備一個減重的沙袋,確實顯示出了治軍嚴謹,看著底下動向的教頭們也對她做男子裝束心中滿意,心道還算有數兒,如此可為他們省許多口舌,不必叫人專門操心了。
而趙陸這邊,為了做好工作并且不給人添亂,亦是十分好學,幾日下來,也同眾人混了個臉熟。
營地里什么傷最多?當然是外傷!再有胡君榮背一回書,不少外傷都歸這個輕手輕腳的年輕人處理了。
三番幾次之后,眾將士也對趙陸友善不少,不管背地里怎么想,至少面上都過得去,如此,日子才真正順理成章的好過起來。
……
有道是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
那十五畝山腳下的田地雖肥,卻始終無人光顧。這個疑惑一直持續到開春,趙陸才曉得,山上的雪水化凍,一路俯沖灌進田地,想要順利春耕,還得先挖溝。
但請誰挖溝成了個難題。
農業文明之中,壓迫農奴種地是普遍現象,佃農幾乎充當著這個時代的耗材,他們沒有統一的培訓,勞作有男有女,孩子生下來會走路就會幫家里干活兒。
擁有農奴佃戶的大戶人家,不會想到這些孩子是在忍饑挨餓、過度勞累、甚至在莊子上遭受著虐待之苦,大戶人家只看見今年有多少人丁在吃飯,就得產出多少人頭的收成。
遇上年成不好,一年到頭,別說盈余,就是吃飽都成困難。
如此情形,也加劇了重男輕女現象,弱者由此揮刀向更弱者,莊戶人家十女不存三,皆是因為辛苦養大了便一抬轎子出門去,成為了‘別人家’的勞動力,叫人心下難平。
趙陸突然想到了鬼刀。
地痞流氓做事不講規矩,但地痞流氓在成為地痞流氓之前其實也是一些正常人,撈偏門一本萬利,好端端的生活沒有想頭了,‘走火入魔’也不算稀罕事。
有蝦米就有小魚,鬼刀就是這么個小魚,他是個野路子鏢師退休的,一身的江湖匪氣,更難得的是在西大營附近,還能帶著一幫小弟活得如此滋潤,可見守法又有能量。
于是……趙陸覺得自己這五六年別的本事沒有,忽悠人確實很厲害。
“只要大哥肯幫忙,解決部分流民的活路,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趙陸說得激動,鬼刀和幾個小弟也聽得很激動。
有時候這個氣氛一到位,成事就是一拍腦瓜的問題。
畢竟流程很透徹,想要一個人一直缺錢一直勞動,唯一的辦法就是失地和負債。
流民們沒有土地就等于沒有立身之處,想要安身立命,自愿負債是個問題,如何建立一個信貸體系,成了趙陸眼前最大的難題。
畢竟,誰會清醒又明白的負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