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那番冰冷徹骨的“經(jīng)驗之談”,像一場無聲的雪崩,將陳默殘存的最后一絲熱氣也徹底掩埋。接下來的幾天,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工位、食堂、宿舍三點一線間機械地循環(huán)。
他強迫自己變成一臺機器。每天,坐在那骯臟的工位前,手指麻木地撥號,對著聽筒,用那種被訓(xùn)練出來的、毫無感情的語調(diào),重復(fù)著那些早已刻入腦海的謊言。被掛斷,被辱罵,早已成了家常便飯。他甚至開始逐漸適應(yīng)這種持續(xù)的否定和羞辱,內(nèi)心的罪惡感被巨大的生存壓力和恐懼強行壓抑到了一個角落,變得麻木。
業(yè)績依舊慘淡。偶爾能和一兩個目標(biāo)多聊幾句,但也僅此而已,距離讓對方掏錢,還差著十萬八千里。這意味著他每天的食物依舊是被克扣后的那點餿水和硬窩頭,饑餓成了他最忠實的伴侶,日夜不停地灼燒著他的胃袋和意志。
小組長老狗對他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不耐煩,從最初的打罵呵斥,變成了后來的幾乎無視,仿佛已經(jīng)認定他是個無可救藥的廢物,只等某個時候被“處理”掉。這種無視,有時比打罵更讓人感到恐懼。
同宿舍的人,也都各自掙扎在生死線上。除了老胡偶爾會投來一絲難以解讀的麻木目光,幾乎沒有人交流。每個人都被巨大的恐懼和生存壓力壓垮了,變成了沉默而孤立的島嶼。
而阿龍,則成了所有人中處境最悲慘的一個。
他背上的傷顯然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治療,在濕熱骯臟的環(huán)境下,有些傷口甚至開始發(fā)炎紅腫,流膿水。每次上下鋪、坐下工作,對他而言都是巨大的折磨,疼得他冷汗直流,臉色就沒有一絲血色。
更糟糕的是,他的性格似乎極其內(nèi)向和怯懦,完全無法適應(yīng)這種詐騙工作。打電話時結(jié)結(jié)巴巴,漏洞百出,往往沒說兩句就被識破掛斷,甚至經(jīng)常嚇得連電話都不敢撥。他的業(yè)績表上,連續(xù)幾天都是刺眼的零。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緊張,尤其是每到晚上返回宿舍時,大家的目光都會有意無意地掃過阿龍,帶著一種兔死狐悲的憐憫和更深的恐懼。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那是一個和往常一樣沉悶壓抑的夜晚。宿舍里剛剛熄燈,人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躺下,各種細微的呻吟和鼾聲漸漸響起。陳默蜷縮在通鋪上,正努力對抗著饑餓感和胃部的不適,試圖進入睡眠以暫時逃避這無盡的痛苦。
突然——
哐當(dāng)!
宿舍的鐵門被人從外面一腳狠狠踹開!巨大的聲響嚇得所有人猛地一顫,瞬間驚醒!
幾道強烈的手電筒光柱刺破黑暗,像探照燈一樣在通鋪上掃來掃去,最終死死定格在角落里蜷縮著的阿龍身上!
“****!滾下來!”一個粗暴的吼聲炸響,是打手猴子!他帶著另外兩個打手,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宿舍里死一般的寂靜,連鼾聲和呻吟都瞬間消失了。所有人都嚇得屏住呼吸,身體僵硬,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只能用耳朵恐懼地捕捉著一切。
阿龍像受驚的兔子,嚇得渾身劇顫,帶著哭腔哀求:“猴…猴哥…饒了我吧…我明天…明天一定努力…”
“努力你媽了個逼!”猴子根本不聽,上前一步,粗暴地抓住阿龍的頭發(fā),直接將他從通鋪上硬生生拖了下來!
“啊——!”阿龍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背上的傷口顯然被劇烈拉扯,疼得他幾乎暈厥。
他像一袋垃圾一樣被拖到宿舍中央的空地上。手電光集中打在他身上,照亮了他慘白扭曲、布滿淚水和恐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