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給他頂回去:“我隨便叫‘鄭大夫’的時候,你又不準我叫。”
鄭獨軒平平淡淡地叫他:“陸行舟。”
陸行舟立刻老實了:“給我點時間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獨軒兄?跟稱呼吳家兄弟一樣?也不是不行,但還是覺得怪怪的,好像鄭獨軒跟吳家兄弟沒有區別。鄭兄?沒比“鄭公子”好多少。叫師兄?可鄭獨軒不是燕歸堂的弟子啊。叫少堂主?那更加生疏了。連名帶姓地喊鄭獨軒?好像又太親昵了,不怎么合適,而且被別人聽見了也不好。陸行舟頭疼極了,三十六計,閉嘴為上記,反正他和鄭獨軒相處的時候,多半也只有他們二人,他不稱呼鄭獨軒也沒關系。
陸行舟覺得這才是最好的辦法,嗯,就這么辦吧。
一眨眼就到了三月初七,陸行舟收到了溪鎮寄來的信和禮物,他抱著信看了好幾遍,家中每個人都給他寫了“生辰快樂”,就連不識字的父親、大嫂和阿貴都照貓畫葫蘆地寫了,寫得不好看,但是陸行舟很高興。
吳家兄弟拉著陸行舟出門瘋玩了一天,請他吃飯,請他喝酒,吳鎖愁送了他一把扇子,扇子上畫了陸行舟的側影,吳非吾送他一本已經停印的古籍,古籍中記錄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有趣好玩,陸行舟都很喜歡。
陸行舟醉醺醺地回到燕歸堂,心想,還有一個人沒有給他送生辰禮物。他撐著下巴在窗邊等,沒等多久,鄭獨軒就過來了。
鄭獨軒瞧見陸行舟擱在窗臺上那張紅撲撲的臉,兀然一笑,也不進去了,就在窗臺邊低頭看陸行舟:“等我?”
陸行舟說:“嗯。”
“等我做什么?”鄭獨軒見陸行舟眼神迷蒙,猜到他喝醉了。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臉紅得要滴血了。
陸行舟說:“要禮物。”
喝醉了也直白,鄭獨軒笑意加深:“沒買。”
陸行舟愣住:“沒買?”
“嗯,沒買。”
“那你做了什么?你既然沒買,說明你親手做了東西。”
還沒醉透。鄭獨軒說:“不請我進來嗎?”陸行舟側過身體,給他讓出了跳窗的路。
鄭獨軒撐著窗臺跳進來,掩上窗,只留一條線,依稀可見窗外半掛在樹上的弦月。陸行舟伸出手心,跟強盜似的:“給我。”
鄭獨軒取出一個瓷瓶,放在他的手上。
陸行舟瞇著眼睛,只見瓶身幾抹青灰色,似山似江,旁邊寥寥數筆勾勒扁舟,明月游,青松立,天地一小舟。行舟,行舟。行云卻在行舟下,空水澄鮮,俯仰留連,疑是湖中別有天。①
這意境太美了,陸行舟把玩瓷瓶,瓷瓶溫潤生光,他愛不釋手。鄭獨軒瞧他神情,明知故問:“喜歡嗎?”
“喜歡,特別喜歡。”陸行舟問:“這是你畫的嗎?”
鄭獨軒說:“是。”
陸行舟又問:“畫的是我嗎?”
鄭獨軒的聲音輕得像夢:“小舟,除了你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