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心里也發著舊,他要為這個人改變過去,他能做到么?
苗連秋將手往前遞了遞:“記住,不要撿起那把劍,不要被陳博武蒙蔽了。不要撿起那把劍,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可以自行抉擇,不用想太多。”他覺得他這一生的悲哀就是從撿起劍開始的,只要改變那件事,其他事無關緊要。所以,他說了又說,恨不得千叮萬囑,讓陸行舟一定不要“走錯了”。
陸行舟點頭,終于握住了苗連秋的手。
“師兄,師兄,師兄……”陳博武的手在陸行舟面前晃了晃,“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啊。”
陸行舟看見了二十歲左右的陳博武,他擯棄腦中紛雜怪異的念頭,連忙說:“師弟,我在聽。”
陳博武笑了:“剛剛我一直喊你,你都沒有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的魂魄已經離體了哈哈。”
陸行舟回憶著苗連秋的模樣,模仿著他的神態,語氣淡淡:“別亂說。”
“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門內比武了,師兄,你對拿第一有幾成把握?”
陸行舟心里一驚,沒想到自己一穿過來,馬上就碰上了門內比武,希望苗連秋有刻進骨子里的身體記憶,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怎么使月虛派的武功。溫竟良倒曾經是月虛派的弟子,不過他從溫竟良手上學的“冬春劍法”,卻是溫竟良自己創造的,所以跟月虛派也無甚關系。
想到跟溫竟良最后見面的場景,陸行舟的心里又有些苦澀。
他打起精神,應付陳博武:“能拿第幾名只看實力,沒什么好猜的。”
“哎呀,我跟他們那些倒數的人對比武沒什么興趣,只能靠賭來過過癮,師兄若是有把握,我就把錢都押師兄拿第一。到時候賺到的錢,我們平分好了。”
陸行舟想到了于為杰,便沒法不厭煩賭博,一聽到這話,也不去想苗連秋會怎么做,只冷冷說:“我不喜歡好賭之人,你若是非要賭,以后就少出現在我的面前。”
陳博武愣了愣,神情又尷尬又困惑,但他還是低頭認錯了:“好了好了,我不賭就是了,師兄何必發這么大的脾氣。明日就要比武了,我就不打擾師兄歇息了。”
陳博武離去之后,陸行舟回想剛才的話,不后悔說出那番話,反正苗連秋讓他改變的只是那個大的轉折點,他也沒法真的完全扮演另一個人,就這樣吧。
陸行舟拿起劍,去了院中,試著使出一套劍法,他驚喜地發現這具身體果然有記憶,他使出了他根本不會的劍法,而且威力還不錯。但是他的腦中沒有苗連秋前二十幾年的記憶,還是有些不便的,他只認識在天眼中出現過的人物,至于其他人……算了,為了不露餡,陸行舟決定少交際,多裝瞎。幸好苗連秋的性子本就不熱情,不然那又是一個問題。
陸行舟在比武中拿了第一。
他根本沒有不拿第一的可能,苗連秋的武功本就很好,加上他在無數次死亡中殺出的經驗和技巧,將這些弟子打得落花流水,真是易如反掌。
先前陸行舟還擔心在比武中使出自己的武功,但他發現他根本沒法用這具身體使出非月虛派的武功,也就放心了。他怕不小心用了別的武功,還沒到“撿劍”的時間節點,就先被逐出月虛派了。
不過他還有一個擔憂,那就是“陳博武殺五皇子”這件事根本就不會發生,他從天眼看到的是,陳博武說因為憤怒所以失手。那么陸行舟就不能讓他失去這種憤怒,他不能對陳博武顯出足夠的關心,他要在陳博武的眼神發生變化的時候,裝聾作啞,當做什么也沒發生,他也不會提家里的事情,當陳博武暗示能否去他家吃飯的時候,陸行舟一臉淡然地岔開了話題,仿佛陳博武剛剛什么也沒說。
他看見陳博武的眼睛一點點黯下去。
陸行舟真正在扮演苗連秋的時候,才深切覺得苗連秋并非毫無過錯,苗連秋若是敏感一些,就不會對陳博武這種變化視若無睹。當然,也可能正如陳博武所說,其實苗連秋根本就沒把他當朋友,不關心他,他不是察覺不到,他只是不在意罷了。
但陸行舟已經站在了這里,也沒法半途跑回登天梯中,問苗連秋的真實想法是什么。更何況,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陸行舟不是苗陳二人的朋友,在這場角色扮演中他不會投注太多的感情,他只專注于一些劇情的完整度和準確性,確保后續發展不會出現太多偏差,他在等待那把劍。
陳博武的兒子滿月之時,他請了陸行舟去喝滿月酒。
陸行舟有些詫異,因為彼時陳博武已經對陸行舟很有意見了,只是沒有表露在臉上。陳博武應該知道,他請不請“苗連秋”來吃這頓飯,“苗連秋”都不會有什么感覺,但他還是把人請來了……陸行舟讓自己放寬心,也許陳博武只是保險起見,不想讓苗連秋產生懷疑,或者說,他希望苗連秋能睜大眼睛看看,學學,朋友到底要怎么對待朋友。
陸行舟抱了抱陳博武的兒子,幼小的生命在他懷里咧開嘴笑,陳博武說:“奇了怪了,別人抱他都哭,在你懷里就這么樂,這孩子跟你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