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舟心潮涌動,還是給出了肯定的答案。他們的距離那么近,他不能就這樣逃避,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吳家兄弟現在不住在隔壁了,因為吳非吾瘋了,所以燕歸堂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很偏遠的院子,讓吳非吾能在僻靜的地方更好地“養病”,也不容易打擾旁人。
鄭獨軒帶陸行舟走到了吳家兄弟現在住的地方,便離開了。
陸行舟在門口站了許久,才積攢夠踏入門的勇氣。
院中無人,墻角處生了不少青苔,綠得潮濕刺目。他聽見屋內有聲音,便往近走了些。他站在門側,原本背對著門口的吳鎖愁似有所感,扭轉脖頸往后看,陸行舟眼眸一潮,還擠出個牽強的笑容:“鎖愁兄。”
吳鎖愁又驚又喜,起身迎他:“小舟,你怎么來了?”
陸行舟略去中毒的事:“我來關州,碰見了鄭獨軒,他帶我回燕歸堂,我就想來看看你們。”
“坐下說。”吳鎖愁拍了拍陸行舟的肩,“我給你倒茶。”
陸行舟聽話坐下,看吳鎖愁在窄小的屋內忙碌,他想問吳非吾的事,好幾次都吞了回去。吳鎖愁撓撓頭,有些尷尬:“這里沒什么好茶,將就一下吧。”
“無妨,我不是什么講究的公子哥兒,鎖愁兄也知道。”
“當然,當然,只是許久未見,不知你可有翻天覆地的改變。”吳鎖愁坐在陸行舟對面,斟酌須臾,“你知道非吾的事了么?”
陸行舟點頭:“鄭獨軒跟我說了。”
吳鎖愁滿腔酸楚:“他現在還在睡,等他醒來……我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你,只希望你不要嫌棄他。他現在……不是很正常,他有時候會突然大吼大叫,不過多數時候都很安靜。”
“鎖愁兄,你多慮了,我怎么可能嫌棄他?”吳家兄弟可是陸行舟在這個世界主動結交的第一批朋友,在燕歸堂的那段時間,吳家兄弟幫了陸行舟很多,他們陪伴著成長,那是少年時期最真摯的伙伴,得知吳非吾的近況,陸行舟只覺得心疼,而無半分厭棄。
吳鎖愁苦澀一笑:“他有幾個朋友,在見到他之前,也是這么說的。”
旁人對吳非吾流露出的嫌棄,傷害的人卻是清醒著的吳鎖愁,陸行舟字字落沉:“我不知道那幾個朋友如何,但我能保證,不管非吾兄變成什么模樣,我待非吾兄一如往常。”
吳鎖愁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我相信你。”
陸行舟問:“你搬回燕歸堂住了?”
“對。”
“那嫂嫂和孩子……”
“他們在外面住,我隔幾天會回去一趟。不必擔心我,你嫂嫂很明事理,是她主動讓我回來照顧非吾的。”
“那就好。”
“這幾年你去哪里,做了些什么?我全然不知。小舟,你跟我說說吧。”
陸行舟心想,能說的真沒幾件。他在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事里挑挑揀揀,覺得說哪件都不妥,于是改換思路,說了些輕松平常的小事。
他很快便將話題引回到吳非吾身上,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非吾兄為什么會瘋嗎?”陸行舟想起上次見吳非吾的場景,那已經是三年前了,因為吳鎖愁娶妻之事,吳非吾悶悶不樂。他們聊了很久的天,各有各的惆悵和不得已。
吳鎖愁說:“具體的原因,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也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想,他從小就不一樣,他會為了一些別人覺得無關緊要的事耿耿于懷,他的思慮比旁人多很多,雖然他表現出什么都無所謂的瀟灑模樣,可事實上他沒有那么灑脫,而且他沒有特別喜歡做的事情,唉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沒有什么欲望,但是又很難滿足……我成親之后,跟他見面的次數便少了許多,后來我察覺到他的狀態不對勁,便經常回燕歸堂陪他說話……可惜,還是太晚了。”
“鎖愁兄,千萬不要苛責自己,非吾兄變成這樣,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但我是他世上僅剩的親人了,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看到他現在變成這樣,我真的很難過。大好年華,怎么就……”吳鎖愁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陸行舟錯開目光,二十多歲的年紀,誰不是大好年華?但有的人瘋了,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正在死的路上疾奔。
吳鎖愁緩過勁來,露出皺巴巴的笑:“非吾應該醒了,我去幫他洗漱下,你在這稍坐一會,等會我喊你,你再過來?”
吳鎖愁是在維護吳非吾的尊嚴,不讓他衣衫不整邋邋遢遢地出現,陸行舟都懂,他說:“好,你去吧,我可以看看你這的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