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能性中不乏“比直觀全能更強”類型的可能性,但直觀全能遍歷一切可能性,因此便可輕易造成“現在的我比變強后的我更強”這種奇異現象——當然,這種奇異現象對于直觀全能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然而,這看似至高無上的“意愿”本身,實際上卻是最大的緣由,因此,這種全能本質上是受限的。
真正的全能者,其能力不應受到其自身意愿的限制。
這是一個乍聽之下匪夷所思,但其內在邏輯卻極為嚴密的簡單道理——當一個全能者在虛無中創造一個事物時,這個事物的原型必然存在于祂的思緒中。
因此,祂的行為便受到了祂思緒中那些原型的限制,直觀全能可以否定掉這種原型,但祂在否定之前,否定的原型便早已出現在祂的思緒中,哪怕祂繼續否定,也同樣如此,不斷的循環往復、重復否定,原型便不斷的誕生,如果說祂想要跳出“否定循環”進行全面否定,但祂的思緒中也必然會有相應的“跳出原型”誕生。
因此直觀全能實質上是受限的全能。
在直觀全能之上,是更為深奧的“否定全能”。
這種概念基于否定神學而建立,它通過不斷地否定來逼近真正的全能。
例如,通過“全能并非如此”、“全能不受此種限制”等一系列否定性語句,從側面勾勒出一個無可挑剔、無懈可擊的完美全能原型。
它不試圖正面描述全能,因為它認為任何正面描述都會構成限制,只能通過排除一切不完美,來無限接近那個無法言說的真理。
再往上一層,則是“大他者全能”。
這個概念認為,我們所能描述的一切,以及我們所不能描述的一切,都是全能本身的一部分。
無論是對全能的肯定,還是對全能的否定,都不過是大他者全能宏偉計劃中的一環,而大他者其本身是不講任何道理的、沒有任何緣由的。
直觀全能是后驗全能,否定全能是先驗全能,那么大他者全能便是超驗全能,超越了語言定義的差異化、同質化結構,直指最終的閉口沉默,我們不能用所熟悉的任何質料、形式等范疇去揣測大他者全能,因為這本身就是大他者全能計劃的一部分——當然,我們強行去揣測大他者全能也同樣是大他者全能計劃的一部分。
在這種層級下,任何試圖理解或反抗全能的行為,都不過是在按照全能者早已寫好的劇本進行演出。
然而,所有這些層級,從后驗、直觀全能到先驗、否定全能,再到超驗、大他者全能,即便我們將它們無限向上延伸,將其當作第一層、第二層、第三層……直至任意層,也仍然無法觸及到“力迫全能宇宙”的底層。
它們的“全能”,是一種根植于概念與邏輯之上的絕對。
它們不受限于任何一種全能的定義,因為它們能夠通過力迫法,將所有更高層級、更深奧的“全能”概念,強行拉入自身之中,并將其轉化為自身能力的一部分。
它們既可以否定自身,又可以肯定自身;既可以成為“大他者”,又可以超越“大他者”的范疇。
它們是全能的“創造者”,同時也是全能的“被創造者”。
它們在每一個瞬間都在重新定義著“全能”本身,并讓這一定義永遠無法被追趕、無法被理解,只能被不斷地、絕望地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