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被毀的剎那,大喰的意識如斷線風箏般驟然墜落。
它能清晰地感知到——生命正在流逝。
不是緩慢枯萎,而是如決堤之水,奔涌而出。
魔力、權能、存在根基,一切維系它作為“天王”的力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消散。
深淵裂口邊緣的脂肪層迅速干癟、龜裂,如同枯死的樹皮;焚化爐的殘骸徹底冷卻,連灰燼都失去了溫度。
它本可以掙扎。
魔神賜予它的魔法回路仍在神格深處微微震顫,只要催動,尚能掀起最后一波吞噬狂潮,哪怕無法逆轉敗局,也足以跑路茍活。
但它沒有。
那具龐大到遮蔽天日的深淵之軀,緩緩松弛下來,仿佛卸下了億萬年的重負。
一種奇異的平靜,如月光般漫過它早已麻木的意識。
如果能就此死在主界……
那就再好不過了。
若能再看一眼故鄉的炊煙,聞一聞麥田的香氣,聽一聽溪水的潺潺……
那就更好了。
是的,大喰并非生來就是地獄的怪物。
它曾是“他”——一個普普通通的主界少年,圓臉,小眼睛,總愛把衣兜塞滿烤紅薯和糖糕。
他不善言辭,卻對食物有著近乎虔誠的熱愛。
他記得母親熬的米粥在冬日清晨氤氳的熱氣,記得集市上剛出爐的芝麻餅酥脆的聲響,記得夏日樹蔭下咬開西瓜時那一聲清脆的“咔嚓”。
可那一切,終結于一場邪教叛亂。
他所在的村莊被血洗,神廟被焚,而他——因“生辰八字契合獻祭儀軌”——被綁上祭壇。
邪教徒割開他的喉嚨,將他的血灑向虛空,呼喚魔神降臨。
可魔神并未回應。
陰差陽錯間,他的殘魂被地獄的亂流卷走,墜入那片永無天日的深淵。
瀕死之際,他遇見了魔王。
魔王沒有殺他,只是靜靜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眼神空洞的少年,良久,才緩緩開口:
“在這個吃人的世界,你不吃掉別人,別人就會吃掉你。”
魔王的聲音不高,卻如鐵錘砸進他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