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將軍說的哪里話,”伯邑考搖頭道,“如今你我同心,便是一家人。冀州的弟兄們有任何難處,盡管開口。我已讓人在營中開了個藥棚,專門請了西岐最好的醫者,往后無論是誰有恙,都可去那里診治。”
蘇護拱手道:“公子考慮周全,老臣代冀州軍民謝過了。”
一旁的蘇全忠也收起了槍,撓頭道:“方才聽帳外動靜,是姬發公子也來了?正好,我還想著找機會跟姬發公子討教下西岐的‘魚鱗陣’呢。”
姬發笑道:“蘇兄有興趣,我這就給你畫陣圖細說。”
伯邑考看著兩個年輕人湊到案前討論陣法,又與蘇護說起了冀州百姓的安置事宜,帳內的氣氛漸漸熱絡起來,晨光透過窗欞灑進來,落在眾人臉上,映出一派融融暖意。
西岐的冬日午后,陽光透過疏朗的枝椏,在演武場的積雪上灑下斑駁的金點。場邊的老槐樹落盡了葉,枝椏上懸著個褪色的靶心,那是姬發和蘇全忠比箭時留下的,箭痕密密麻麻,像綴滿了星星。
姬發剛收了槍,槍尖的寒氣在陽光下凝成細霧。蘇全忠拄著槍喘粗氣,銀甲上的雪沫被汗濡濕,順著甲片的縫隙往下淌:“二公子這槍法又精進了,方才那招‘靈蛇出洞’,我差點沒接住。”
姬如遇提著食盒走過來,棉鞋踩在雪上發出咯吱響,盒蓋一掀,蒸騰的熱氣裹著肉香漫開來:“先歇歇,我給你們帶了剛出鍋的醬肉包,張嬸說趁熱吃才夠味。”
話音未落,演武場入口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張飛扛著丈八蛇矛走在最前,矛尖上還挑著個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看著像是剛從伙房搶來的饅頭。“好香!”他大嗓門震得樹梢的積雪簌簌掉,“我就說今兒校場熱鬧,果真是在比劃!二公子,剛贏了全忠不算啥,敢跟我老張較量較量不?”
他身后跟著一串人,繭風裹著玄色披風,腰間的短刀隨步伐輕晃,刀鞘上的狼牙裝飾是她在山隘剿匪時繳獲的,磨得锃亮。王猛抱著一對流星錘,錘頭的銅環叮當作響,他另一只手里攥著半塊麥餅,邊嚼邊含糊道:“算我一個,二公子,我這錘法新近悟了招‘猛虎下山’,正想找人試試。”
淺?踏著青石板路走來,月白色的裙裾沾了點雪,手里卻捧著卷兵書——原是在書房看陣法,被張飛硬拉來的。“張將軍莫急,”她把兵書往石桌上一放,書卷上還夾著片干枯的野菊,是上次在潼關城外摘的,“二公子剛比完一場,總得讓歇歇腳。再說了,要比也得論個規矩,總不能亂糟糟的像群沒頭蒼蠅。”
陳胭背著藥箱跟在后面,藥箱的銅鎖上系著紅繩,是西岐的老人們為求平安給她系的。“我可不會武,”她笑著擺手,露出腕上的藥囊,里面裝著薄荷和艾草,“但我帶了金瘡藥和止血散,誰要是傷了,我這兒能立刻處理,保準不耽誤晚上喝慶功酒。”
劉吉抱著他的寶貝地圖卷,走得最慢,靴子上沾著泥——剛才為了抄近路,從菜園的籬笆鉆過來的。“要我說啊,”他把地圖往石桌上攤開,上面用朱砂標著演武場的布局,“咱們分三組比才公道:兵器組、拳腳組,再來個巧技組。兵器組比槍法矛法,拳腳組論招式敏捷,巧技組嘛……”他指著老槐樹最高的枝椏,那里掛著個褪色的紅燈籠,是去年過年時掛的,“誰能摘到那燈籠,就算贏。”
“摘燈籠算什么本事!”王猛把流星錘往地上一頓,錘頭砸在凍硬的土地上,陷出兩個淺坑,“有能耐比誰能搬動場邊那尊石獅子!我昨兒試了,能讓它挪半寸!”
那石獅子是西岐建城時就立在這兒的,青灰色的石身被歲月磨得光滑,底座的紋路里還嵌著前朝的銅錢。姬辰不知何時站到了石獅子旁,玄甲在陽光下泛冷光,他沒說話,只是抬手拍了拍獅頭,石屑簌簌往下掉——這是說,他也想試試。
姬發看著眼前這熱鬧景象,心里暖融融的。從冰溪旁的木筏到山隘的烽火,從潼關的殘陽到西岐的晨霧,這些人一路相伴,刀光劍影里摻著的,是分食一塊麥餅的熱乎,是共用一壺水的情誼,是哪怕只剩最后一支箭,也會背靠背站在一起的信任。
“好啊,”他拿起石桌上的醬肉包,咬了一大口,肉汁順著嘴角往下淌,“那就比三場,贏兩場者為勝。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可不會放水。”
“放什么水!”張飛把蛇矛往地上一拄,矛尖扎進凍土半寸,“就得真刀真槍來!我老張要是輸了,就去伙房幫張嬸劈三天柴,保證讓她的灶臺天天有干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