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剛漫過窗欞,西岐侯府的大廳里已飄著淡淡的茶香。姬昌坐在案前,手里捧著盞青瓷杯,茶湯里浮著幾片新采的茶葉,熱氣在他鬢角的白發上凝成細珠。
伯邑考剛踏進廳門,就被父親的目光定在原地。“你修為又有精進。”姬昌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著。
伯邑考一愣,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口——他自認偽裝得極好,尋常修士都難察覺他體內的金丹流轉,父親從未涉足修行,怎會看出端倪?“父親……您并非修行之人,怎會知曉?”
姬昌放下茶杯,案上的龜甲輕輕晃動了一下,露出背面細密的紋路。“為父雖不練氣,卻精于卜卦。這卜卦之道,觀的是氣數,算的是命理,何嘗不是另一種修行?”他抬眼看向伯邑考,眼底映著晨光,“你從朝歌回來那日,眉宇間便帶了層清氣,尋常人看不出,卻瞞不過龜甲的指引。”
伯邑考心中恍然,原來父親早已察覺。他躬身道:“回父親,孩兒如今已是金丹中期。”
“不錯。”姬昌頷首,語氣里帶著幾分欣慰,“比你二弟強些。發兒早你幾年入道,如今還在煉氣后期打轉,性子太躁,沉不下心。”他話鋒一轉,從懷里取出個溫潤的玉珠,珠子通體乳白,里面仿佛有霧氣流轉,“但你的偽裝術還差些火候,遇著修為高過你的,一眼便能看穿。這顆‘斂氣珠’你拿著,貼身佩戴,運轉靈力時自會隱去氣息,縱是大羅金仙修士,也難察覺你在修行。”
伯邑考接過玉珠,觸手微涼,一股柔和的氣息順著掌心漫開,瞬間將他體內躍動的金丹靈力安撫得服服帖帖,連周身的靈氣波動都變得若有若無。“謝父親。”
“去吧,把這珠子收好,再備些薄禮。”姬昌站起身,理了理素色的袍角,“小米和麻布不用帶了,我讓人備了些渭水邊新采的蓮子,那位老先生既在水邊垂釣,或許愛這清苦滋味。”
伯邑考應聲退下,指尖捏著那顆斂氣珠,心里卻泛起波瀾。父親看似尋常,竟有如此見識,連斂氣珠這種罕見的法器都能拿出,想必暗中藏著不少后手。更讓他在意的是那位直鉤釣魚的老者——若真是姜子牙,以其在傳說中的神通,修為又該深到何種地步?是元嬰?還是化神?甚至……早已突破到煉虛或者更高?
回到房內,伯邑考將斂氣珠系在腰間,再運轉靈力時,果然察覺不到半分外泄的氣息,仿佛又變回了那個文弱的世子。他取了個竹籃,將新采的蓮子裝進去,蓮子上還帶著晨露,透著股清冽的水汽。
再次回到大廳時,姬昌已換了身粗布短打,褪去了侯府的華貴,倒像個尋常的鄉紳。“走吧。”他率先邁步,布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輕緩的聲響。
馬車駛出侯府時,晨光已鋪滿街道,早起的百姓扛著鋤頭往田里去,見了馬車也只當是尋常商戶,笑著打招呼。伯邑考掀簾望著窗外,心里卻在盤算——待會兒見到姜子牙,該如何應對?以父親的氣度,想必不會如傳說中那般“直鉤釣王侯”,但那位老先生若真有經天緯地之才,又會以何種姿態相見?
馬車漸漸駛離城區,渭水的氣息越來越濃,帶著濕潤的水汽和水草的腥甜。伯邑考摸了摸腰間的斂氣珠,感受著體內安穩流轉的金丹靈力,忽然有些期待——這位能讓父親鄭重拜訪的老者,究竟藏著怎樣的修為,又懷著怎樣的抱負?
車窗外,渭水的輪廓已在晨光中舒展,像條碧綠的綢帶,而那傳說中的直鉤,正懸在水面上,等著與他們相遇。
渭水的晨霧還未散盡,像一層薄紗籠在水面上。姜子牙坐在那塊被磨得光滑的青石上,魚竿斜斜插在岸邊,直鉤垂在水里,連魚線都懶得繃緊——他哪里是在釣魚,分明是在釣這天地間的靜氣。
“老先生早。”
姬昌的聲音穿過霧靄,帶著幾分刻意放輕的恭敬。他換下了侯府的錦袍,一身粗布衣衫洗得發白,倒比尋常鄉紳多了層溫潤的氣度。身后的伯邑考提著竹籃,籃里的蓮子還沾著露水,在晨光里泛著清輝。
姜子牙緩緩回頭,花白的胡須上凝著細珠,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藏著兩星寒火。“是西岐侯。”他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霧氣的力道,“倒是比我算的時辰早了半刻。”
姬昌笑了,在他身旁的石頭上坐下,也不問那直鉤的蹊蹺,只指著水面道:“這渭水的霧,倒比朝歌的宮墻干凈。”
“干凈的不是霧,是心。”姜子牙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水面,“心若蒙塵,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心若澄明,哪怕直鉤,也能釣起明月。”
伯邑考站在一旁,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竹籃把手。他終于明白父親為何執意要來——這位老者的話里藏著道,看似說水,實則說世。他悄悄運轉靈力,想探探對方的修為,卻發現指尖的靈力剛觸到姜子牙周身三尺,就被一股無形的氣墻彈了回來,悄無聲息,卻帶著不容窺探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