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的風帶著深秋的涼意,卷著落葉掠過聞太師府邸的青石板路。老管家連跑帶喘地跨進書房,袍角沾著灰,聲音里帶著急:“老爺!宮里來人了,說是大王有請!”
聞仲正臨窗看著案上的軍報,聞言放下狼毫筆,指尖在“西岐異動”四個字上輕輕一頓。他鬢邊的白發比上月又多了些,卻依舊腰桿挺直,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知道了。”話音未落,門外已傳來寺人尖細的嗓音。
那寺人穿著明黃蟒紋袍,見了聞仲卻不敢托大,躬身行了個大禮:“聞太師,大王在摘星樓候著您呢,說是有要事相商。”
聞仲頷首,取過墻上的墨色朝服披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府外的馬車早已備好,車輪碾過街道的青石板,發出沉穩的聲響。他掀開車簾一角,看著沿途的宮墻——朱紅的漆皮剝落了不少,墻角生著青苔,像極了這大商的氣數,看似巍峨,內里已悄悄朽了。
摘星樓的玉階冰冷,聞仲拾級而上,每一步都踏得扎實。殿內燭火通明,紂王斜倚在龍椅上,臉色帶著幾分酒氣,見他進來,勉強坐直了些:“太師可算來了。”
聞仲躬身行禮:“臣聞仲,參見大王。”
“免禮吧。”紂王擺了擺手,語氣里帶著煩躁,“崇侯虎那伙舊部在北境不安分,東伯侯姜文煥、南伯侯鄂順他們,竟也湊在一起聯軍了!這西岐還沒動靜,他們倒先跳出來了,太師說,他們會先打哪座城?”
聞仲眉頭緊鎖,走到殿中鋪開的輿圖前,指尖點在北境的潼關:“崇侯虎舊部本就熟悉潼關地形,若要動兵,多半會先取此處作為根基。至于東、南二侯,鄂順與姜文煥素有嫌隙,聯軍不過是權宜之計,若無人牽頭,未必敢輕易攻城——臣擔心的是,西岐那邊,怕是早已暗中聯絡了他們。”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幾分:“是臣的錯。去年追擊崇侯虎殘部時,念及他們麾下多是被迫從征的百姓,沒有斬盡殺絕,如今反倒成了禍患。”
紂王擺了擺手,語氣含糊:“太師也不必自責,那些諸侯本就狼子野心。只是……如今朝歌兵力空虛,太師看,該派誰去鎮守潼關?”
聞仲目光掃過輿圖上的關隘,沉吟道:“鄧九公駐守青龍關,一時難動;張桂芳在三山關防備南伯侯,也抽不開身。不如讓晁田、晁雷兄弟率五千兵馬馳援潼關,他們雖勇,卻需派個沉穩的偏將領后,臣舉薦魯雄老將軍——他久在北境,熟悉地形,定能穩住陣腳。”
紂王聽得連連點頭:“全憑太師安排。只是……若他們真的聯起手來,我們怕是難以抵擋啊。”
聞仲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大王放心。臣明日便點兵,親赴北境坐鎮。若西岐敢妄動,臣定叫他們有來無回!”他手握雌雄雙鞭的把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大商的江山,是他輔佐了三代君王的地方,縱是千瘡百孔,他也得拼盡全力,護它最后一程。
殿外的風卷著落葉撞在窗欞上,發出“簌簌”的響,像在為這場尚未開始的戰事,提前奏響了序曲。聞仲望著輿圖上那片標注著“西岐”的土地,眼神凝重如鐵——他知道,真正的硬仗,怕是要來了。
聞仲走出摘星樓時,夜露已重,打濕了他的朝服下擺。夜風卷著宮墻上的角鈴聲,嗚嗚咽咽的,像在訴說著什么。他抬頭望了眼天邊的殘月,那月亮被烏云遮了大半,只漏出點慘淡的光,照得腳下的石板路一片慘白。
“太師。”身后傳來腳步聲,是隨行的副將吉立,手里捧著件狐裘,“夜里涼,披上吧。”
聞仲接過狐裘,卻沒披上,只是搭在臂彎里:“晁田、晁雷兄弟現在在哪?”
“在營中整兵呢,聽說要馳援潼關,弟兄們都卯著勁呢。”吉立答道,“只是……魯雄老將軍那邊,怕是得明日一早才能請到,他這幾日風濕犯了,行動不便。”
聞仲皺了皺眉:“備車,去魯府。”
“太師,這都快三更了……”
“去吧。”聞仲的語氣不容置疑。他知道魯雄的性子,雖是老將,卻最是看重軍情,便是病著,聽聞北境告急,也定會撐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