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又一想,科考艱難,哪里是說考就能考上。
何況光考上進士還沒用,瞧瞧周榮,當時考上進士如何風光,也是說倒就倒了。
這太難為阿硯了。
只是這種時候兄弟倆互相寬慰,他便不愿意潑涼水,將那些想法都咽了回去。
陳硯去看姜氏時,陳得壽并未跟著,而是留下來照顧周既白。
府衙的牢房男女分開關(guān)押,或許因著周榮的關(guān)系,周既白和姜氏都是單獨住一間。
陳硯進去時,姜氏立刻露出厭惡的神情:“你又來做什么?難不成你連何為自尊自愛都未學嗎?”
說這番話時,她比上次多了幾聲氣喘。
陳硯走到姜氏面前站定,漆黑的眸子盯著眼前狼狽的姜氏。
姜氏又要說什么,陳硯率先開口:“我已看過既白,他的腿腐爛嚴重。”
姜氏眼底是不可遏制的擔憂,下意識想要問什么,看到陳硯后又趕忙抿緊毫無血色的唇,一只手用力掐著自己腿上的肉。
陳硯瞥了眼她的手,方才抬眸繼續(xù)道:“娘,這是我最后一次來見你。”
姜氏眼神有些恍惚,很快又多了幾分欣慰,語氣依舊硬邦邦:“這最后一面也沒甚必要。”
“爹被卷入廢太子案,前程盡毀。我仔細想過,你們性命無憂,極有可能是被發(fā)配。再好就是抄沒家底,人被放出去。”
陳硯并不在意姜氏的神情,而是繼續(xù)道:“如何發(fā)落還是要看朝廷如何處置,你們并未走入絕境。不過娘做得對,我是該與你們斷絕關(guān)系。若我也被卷入其中,我們就再無翻身的可能。”
姜氏嘴唇顫抖,眼底閃過一抹掙扎的神色。
末了,方才長長嘆口氣道:“這就是我們的命,認了就是。阿硯你有大好的前程,莫要為了我們而葬送。”
陳硯道:“《了凡四訓》有云,命由我作,福自己求,何來認命?”
姜氏頓住,良久,方才抬起蒼白的手,摸著陳硯的頭發(fā),無奈笑道:“便是諸葛孔明也無力改命,可見此間如何艱難。我兒不過十歲少年郎,何苦擔下如此重擔?你已有功名在身,此次獨善其身,往后再往上考功名,娶妻生子,奉養(yǎng)親爹娘,一生和順,不必為我等憂心。”
她雙眼溫柔似水,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柔和:“當年我有私心,只心疼自己生養(yǎng)的兒子,便想隨意找個與兒差不多時候出生的孩童來受苦。可你小時候極乖,從不大哭,只餓了拉了才哼唧幾聲,我就越發(fā)愧疚,也有了貪心,若你也能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好了。”
她的手有些抖,怕被陳硯發(fā)覺,就收了回來,藏在另一只手下。
“你爹得知此事后,與我鬧了好大一場,我們就將你們換回去了。娘只有兩個兒子,既白已經(jīng)過得夠苦了,娘便希望你能過得和美,切莫背負這等重擔。”
陳硯從大獄出來時,又下起了雪。
這次的雪比上次更大,落在身上竟也久久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