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前世那個懵懂懦弱的自己,或許真會因心疼孫麗華那失落的眼神而妥協,然后陷入陸家那一大家子錯綜復雜的關系里,最后鬧得跟烏眼雞似的,滿心疲憊。
但這一世,她早已脫胎換骨。她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幸福,護住她珍愛的人,更要遠離一切可能帶來麻煩的漩渦。
姑侄倆很快拋開那點小插曲,興致勃勃地商量起明天的大事。
請哪些街坊鄰居?下午得趕緊去買菜買肉,請哪幾位手腳麻利、廚藝好的嬸子大娘過來掌勺?剪喜字、貼窗花也得安排人手。
最重要的是,得找一位兒女雙全、有福氣的大娘,來幫忙套新被子,還要在婚禮當天充當送親的全福人。
宋玉蘭的小院仿佛被喜悅的潮水沖刷著,充滿了忙碌而歡騰的氣息。
然而,與這里的生機勃勃形成刺眼對比的,是宋家老宅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馬巧玲的日子,如今苦不堪言。
她做主讓宋倩倩嫁給張樹奇的決定,此刻卻成了勒緊自己脖子的繩索。
張家,尤其是張樹奇的母親曹桂香,拿捏住了宋家急于“遮羞”的心態,徹底端起了架子。
這不,曹桂香再次登門,還帶上了她那能說會道的二姑子張鳳仙。
曹桂香那胖碩的身子像座小山似的,毫不客氣地占據了堂屋最舒服的那把藤椅。
她甚至沒等馬巧玲讓座,就自顧自地陷了進去,坐穩后,那雙細小的眼睛斜睨著站在一旁的馬巧玲,嘴角撇著,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感,慢悠悠地開口:
“唉,我們家樹奇啊,就是個死心眼兒!外頭多少好姑娘排隊等著呢,他愣是瞧不上,就非你家倩倩不可了!這不,我這當媽的和他二姑,只能厚著這張老臉,再跑一趟。”
她刻意把“厚著臉皮”幾個字咬得又重又慢,仿佛受了多大委屈。
張鳳仙立刻堆起滿臉假笑,在一旁幫腔:“可不就是嘛嫂子!你是不知道,最近托人給樹奇介紹對象的,門檻都快踏破了!有市醫院的大夫,那都是有學問的;還有紡織廠坐辦公室的干部閨女,正經八百的黃花大閨女!可我們樹奇啊,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死活就認準倩倩了!”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余光觀察著馬巧玲瞬間鐵青的臉色,故意把“黃花大閨女”幾個字說得格外響亮,像一把鈍刀子,狠狠戳在宋家母女的痛處。
馬巧玲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腦門,勉強壓下那股想要罵人的沖動。她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干澀地順著對方的話說:
“是啊,兩個孩子從小一塊兒長大,情分總歸是有的……”
曹桂香得意地沖張鳳仙使了個眼色。
張鳳仙心領神會,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了,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嫂子這話說到點子上了!青梅竹馬的情分,多難得!倩倩要是嫁到我們張家來,我們肯定當親閨女一樣疼!不過呢……”
她話鋒陡然一轉,搓著手,“就是這彩禮上頭,家里是真有點難處。樹奇他爹盤算著秋天得把老屋翻蓋了,這可不是筆小數目。還有樹奇他弟弟小勇,眼瞅著也到年紀了,媳婦兒還沒著落呢……”
話里話外,就差明說“沒錢給彩禮”了。
馬巧玲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她算是聽明白了,張家這是想空手套白狼,一分錢不花就把媳婦娶進門!這算盤珠子都快崩她臉上了!
曹桂香看著馬巧玲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子,心里別提多暢快。她端起桌上那杯涼白開,慢悠悠地呷了一口,仿佛不經意般,又往馬巧玲心口最疼的地方狠狠捅了一刀,語氣帶著濃濃的酸意和刻意的拉踩:
“當然嘍,我們家這情況,肯定是沒法跟人家陸家比的。我聽說啊,陸家給宋玉蘭下的彩禮,那才叫一個體面!嘖嘖,真是同人不同命喲!”那陰陽怪氣的腔調,在死寂的堂屋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