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珣在署衙堂而皇之打探黃時雨,諸如休沐之日,差事等等,因他為人豪爽,談吐文雅,一看就是個非常親和的世家貴公子,當值的官吏便如數家珍透露給他。
本就算不得機要之事,誰家沒個親屬故舊之類的,上門打聽再尋常不過,不意竟惹怒了小聞大人,對那當值的官吏發了好一通火氣。
當值小官自知理虧,縮著脖子一疊聲告罪,“下官知罪了知罪了,大人且息怒。”
腦子飛快旋轉數圈才羅織好自己的罪名,他戰戰兢兢道:“官署重地,人來人往的,下官不該什么人都接待,不問因由隨意泄露畫正大人私隱。”
這事兒吧,雖然不是大事,平時沒人計較,但上官為此發火那就是大事兒,官吏十分知情識趣,自認倒霉,誰讓他趕上了上官心情不好,還能怎么著,連連認錯唄。
聞遇甚少動怒,一旦怒了多半涉及重罪,如今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對下屬發火委實罕見。
他忿然甩袖,大步流星而去。
當值小官以袖擦了擦額角冷汗,劫后余生道:“恭送大人……”
聞道芝撇一眼表面威風凜凜實則窩囊至極的聞遇,小臉還挺黑,忍俊不禁道:“從前我拘著你是怕你行差踏錯,身為上官與有夫之婦的下屬傳出流言蜚語,那樣你可就再難服眾,如今我有意給你機會,你倒是不中用了。”
聞遇的臉色隨著她的話語越來越黑。
“哈哈哈,”聞道芝益發大笑,“一個當值的小官犯點錯何至于你大動肝火,怕是瞧見簡允璋你急眼了吧。”
聞遇被揭了短,有片刻的不自在,旋即更加沉默了,任由姑母肆意嘲笑。
笑著笑著聞道芝覺得無趣,便收斂笑意,頗有些同情地覷了一眼聞遇。
他冷冷清清的,兩彎鴉黑的長睫低垂著,許是男子的緣故,那長長的睫毛并不卷翹,反倒如同本人般直挺挺。
“姑母,您笑完了么?”他淡淡問。
聞道芝點了點頭,說笑完了。
“不用故意成全我,更不要在黃畫正跟前表露。”他像是整理好了心情,不再回避,坦然迎上姑母投來的目光,“我不想自己冒昧的情愫變成她的壓力。”
“每天上衙已經很辛苦,她又不擅長媚上,更不懂利用自身優勢謀好處,倘若再因為上官沒有分寸的感情而時時憂心,那太倒霉了。”
“我對她沒您想的那般復雜,許是太久沒見過女人,才一時色令智昏。”默然片刻,飄來他極輕極輕的一縷聲音,“黃畫正已經非常嚴肅地拒絕我。”
現在,他能體會肅王的心情了。
也不再輕視那樣年少的感情。
聞道芝的同情已經轉為震驚,什么時候的事兒……
聞遇調開視線,結束了深聊。
色令智昏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他并不是肅王那樣單純的熱血少年,也不是為情不顧一切的年紀,面對注定不可能的結局還要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