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妤醒來時,透進窗簾的天色已經黑沉徹底。
屋里沒有開燈,烏漆麻黑的,剛睜眼那幾秒謝姝妤還以為自己突然瞎了。她撐著眼皮緩神片刻,依稀分辨出來周圍景象,這是謝翎之的臥室。
但是好黑。
她翻身摸了摸床的另一邊,涼的,沒人。
哥哥呢……
和許多小孩子一樣,謝姝妤也怕黑,見哥哥不在自己身邊,她畏縮進被子里,只露出一半眼睛,眼底逐漸溢出淚光,“哥哥……哥哥……!哥哥你在哪?”
最后一句才哽出哭腔,臥室門便被倏地推開,客廳地板反射著幽淺月輝隨之傾瀉進室內,緊跟著是一雙暖熱的手臂,以及謝翎之溫柔的聲音:“哥哥在這兒,哥哥在這兒呢,怎么了姝妤?做噩夢了嗎?”
謝姝妤靠著他清瘦卻堅實的xiong膛,雙手抱緊他的腰,嗓腔干啞地抽噎:“我以為你出去了……”
“沒有,怎么會,哥哥一直都在這兒呢。”謝翎之輕緩地摸摸她的發,將她的情緒安定下來,而后從床頭拿了杯水遞到她嘴邊,“渴不渴?喝口水吧?”
從傍晚睡到半夜,謝姝妤確實也渴了,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
等她喝完,謝翎之將水杯放回原位。
“哥哥,你怎么不開燈呀?”謝姝妤睜著大眼睛看他,小聲問,“是爸爸和趙姨在睡覺嗎?”
謝翎之身形一滯。
“……”他沒馬上回答,放好水杯后,轉過身,沉默好半晌,直到謝姝妤眼里流露出心慌,才慢慢道:“不是,爸爸……帶著趙姨出門了,現在不在家。”
“哦。”剛聽到這句時,謝姝妤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他們只是出去吃個飯,然而余光注意到墻上的鐘表,發現都已經是后半夜兩點了。她連忙抓抓謝翎之的衣服,“都兩點多了,爸爸他們還沒回來嗎?他們會不會……會不會出事了?”
謝翎之低眸凝望她,眉宇間隱約有一道還沒淡去的深痕。
他一條長腿搭上床,身軀往被窩里挪了挪,讓謝姝妤更多地靠在他身上,他緩緩撫著謝姝妤肩膀一側,“姝妤,哥哥跟你說個事。”
察覺他語氣不對,謝姝妤神情中多出一絲緊張,她遲疑地問:“什么事?”
“爸爸帶趙姨出……出差了,之后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謝翎之本想說出遠門,但這個說法太模糊廣泛,從時間距離到目的地都不甚清晰,聽起來總有那么點杳杳無歸期的意味。為避免謝姝妤情緒驚慌,他于是換成了出差——雖然意思大差不差,但出差聽著就更有盼頭點,大致像是大人出遠門做趟生意,最后總會著家。謝翎之與謝姝妤茫然失措的眼眸對視著,輕輕將她的鬢發挽到耳后,“不過別怕,有哥哥呢。就算爸爸不在,哥哥也照顧得了你。——所以不用太擔心。”
謝姝妤靜靜看著他,少頃,將頭垂下去,重新靠上他xiong口。什么都沒再問。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也不清楚現下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
但哥哥說不用擔心,那就不必擔心。
她對哥哥有著全盤的信任,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懷疑。
謝翎之攬著謝姝妤單薄的肩,背倚床頭,默然注視前方平靜無波的窗簾。
從接受謝爾蓋拋下他——現如今是他們——離開了家并且不知去向這個現實,到聽到謝姝妤呼喊的這段時間,他坐在對面臥室,思考了許多。
如果他是個二叁十歲正值青壯年的alpha,那么這時臥室書桌上的煙灰缸大抵已經像仰望星空派一樣懟滿了煙蒂。可惜他目前只是個年方二六的青少年,剛步入青春期發育沒兩年的瘦弱身軀并不適合當煙槍,去超市買煙的請求也只會和零工應聘同樣被毫不留情地拒絕,所以只能像個憂郁文青倚窗沉思。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現在要真的是二叁十歲,就不必愁成這熊樣兒了。
謝翎之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