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
她猛地低下頭,下巴幾乎要埋進衣領里,聲音細若蚊吶,帶著明顯的恐懼和哽咽:
“明……明白,長官。我……我只是來探親的……”
“探親?哼!”
軍官最后剜了她一眼,那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然后猛地直起身,“走!”他朝兩個士兵一揮手,聲音恢復了慣常的粗暴。
沉重的軍靴聲再次響起,帶著泥水,毫不留戀地踏過地毯,向門口走去。
旅館大門又一次被粗暴地撞開,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雪沫再次灌入。
三個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深沉的暮色和呼嘯的風雪中,留下滿室刺骨的寒意、泥濘的腳印,以及那摔在茶幾上的、象征著安妮·彼得森身份的證件。
門軸發出最后一聲呻吟,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的風雪,卻關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恐懼。
安妮依舊保持著那個低頭的姿勢,僵坐在沙發里,一動不動。
過了足足有十幾秒,她才極其緩慢地、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般,抬起一只手,扶了扶滑到鼻梁下方的黑框眼鏡。
指尖冰涼,帶著無法抑制的微顫。
她伸出手,將散落在茶幾上的護照、學生證和銀行卡,一樣一樣,極其緩慢地、珍惜地收回手里。
她的動作很輕,仿佛那些紙張是易碎的琉璃。
她將它們仔細地疊好,塞進大衣內側的口袋,緊緊地貼著身體。
然后,她拿起那個深藍色的尼龍旅行包,抱在胸前,像抱著一個能提供些許安全感的屏障。
她終于抬起頭,目光越過昏暗的大堂,投向那扇通往客房區的、幽深的走廊入口。
壁爐里的泥炭似乎徹底熄滅了,只剩下一點微弱的暗紅余燼。
電視新聞還在不知疲倦地播放著,哈夫克的全球防線如何“固若金湯”,gti如何“垂死掙扎”。
播音員亢奮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里回蕩,顯得格外空洞和遙遠。
安妮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里依然彌漫著哈夫克特種兵留下的皮革、汗水和煙草混合的體味,以及茶幾上那片咖啡污漬散發出的微酸氣息。
她抱著旅行包,站起身。
腿有些發軟,她不得不稍稍扶了一下沙發扶手才站穩。
深灰色的大衣下擺掃過沾著泥水的地毯。
她沒有再看前臺那個依舊瑟縮的老管理員一眼,抱著她的旅行包,一步一步,走向那條光線昏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走廊。
她的腳步聲很輕,落在厚地毯上幾乎悄無聲息,背影在昏暗的壁燈下顯得單薄而孤寂,很快就被走廊的陰影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