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事,大大出乎權景朔的意料。
他瞧著萬里晴空,方在心底懷疑黛玉的“天將要雨“不過是稚語妄言。
可這念頭還未及在心頭落定,穹頂忽似被巨手打翻的硯臺,潑墨般的烏云自天際線狂涌而來,不過眨眼間便吞沒了頭頂晴空。
翻涌的云濤里隱有電光游走,似蟄伏的銀蛟撕開墨色鱗甲,將天穹割裂成破碎的琉璃,雷聲自云海深處碾來。
初時不過幾縷游絲般的暗云自天際漫溯,轉瞬便聚成遮天蔽日的墨色旋渦。
忽聽得“咔嚓“一聲裂帛巨響,三道紫電自墨云深處撕咬而下,蜿蜒電光如淬毒金蛇絞碎蒼穹,竟將當空驕陽生生劈作兩半。
“這……“權景朔喉結滾動著咽下未盡之語,望向黛玉的目光里添了三分驚疑。
他這小侄女哪里是信口開河胡謅?分明是老天爺的親閨女轉世,簡直言出法隨。
細小的水珠兒滴落在面上,初時細若牛毫,不過半盞茶功夫,便織成朦朧珠簾。
這場落雨處處透著蹊蹺——既非以往悶雷碾過后劈頭蓋臉的暴烈,亦無驟雨摧城時裹挾的傾盆之勢。
細密的雨腳像是被天女捻碎的月光,斜斜地掠過眾人身上,透出幾分春蠶食桑的綿軟。
雨絲簌簌拂過肩頭時,竟叫人覺著暑氣是被冰蠶啃嚙過的薄紗,未及攥緊便碎作滿地沁涼的霧。
直勾著人拋卻羅傘,任這雨絲漫過眉眼。
漫天雨絲灑落,好似無數“降溫特種兵”,“唰”地一下沖進空氣里。
剛剛還囂張跋扈的燥熱,瞬間丟盔卸甲,灰溜溜地逃跑了,只余下shi漉漉的滿身清爽。
小宇軒驚奇地發現,父親編織的草帽,就像“多功能保鏢”。
太陽毒辣時,草帽張開“防御結界”,把熱浪擋得嚴嚴實實;雨滴突襲時,又立刻切換成“防雨模式”,讓小宇軒在雨中笑彎了眉眼,簡直比哆啦a夢的道具還神奇!
小家伙晃動著藕節似的小短腿,整個人幾乎陷進父親寬闊的xiong膛里。
他仰起胖乎乎的小臉,忽閃的睫毛下瞳仁亮得驚人,像揣著兩簇躍動的火苗。
“爹爹快看!‘小兔子’在追咱們跑呢!”小家伙興奮地小手指著左前方的一朵形色灰兔的烏云大叫。
權景朔嘴角一勾,將兒子往懷里攏了攏,目光又一次掠過前方黛玉飛馳的身影。
老天爺剛掉了幾滴金豆子,燥熱去除,琳瑯小公主不愧與小宇軒臭味相投,瞬間也開啟“人形掛件”模式。
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一嘟,活像被搶走蜂蜜的小熊,軟磨硬泡地把黛玉拐上了她的“迷你戰車”——果下馬。
隨著如絲如縷的細雨紛紛揚揚灑落,燥熱被絲絲涼意悄然驅散。
馬兒們原本因酷熱而微微低垂的頭顱漸漸昂起,打著響鼻,歡快地甩動著尾巴,四蹄在shi潤的地上歡騰地踏動,似是重新被這清爽的天氣點燃了活力。
騎在馬背上的人們,也覺得周身舒爽,困倦瞬間消散無蹤,精神為之一振,不自覺地揚起手中的韁繩,口中發出清脆的吆喝聲,催促著馬兒加快腳步。
一行人自涼州城出來后,一路向西。
起初,還能看到路邊零星分布的村落,裊裊炊煙從屋頂的煙囪中升起,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犬吠和孩童的嬉鬧聲。
然而,隨著行程漸遠,村落漸漸稀少,四周的景象也愈發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