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丸甫一觸到郭開干裂的唇瓣,便如晨露滲入焦土般悄然化開。
三日未沾水米的枯槁喉管,在藥丸入口的一剎那間,竟不自覺地微微蠕動,將溶化的藥液緩緩咽下。
屋內眾人皆屏氣凝神,十余道目光如蛛絲般緊緊纏在了榻上之人身上——都想親眼見證這傳聞中的奇藥,到底有多神奇!
其中以寧遠與郭懷興兩人最為緊張,他們并肩立于郭開木榻前,雙手緊攥,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盯著郭開的面容,生怕錯過任何細微變化。
碧桃因身份低微,被擠到了人群最后邊。
她默默地咬了咬唇,唇色被碾出淡淡血痕,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知道自己沒立場去爭,只能焦急地踮著腳尖,仰著脖頸,透過層層晃動的衣影,竭力望向她最關心的方向。
不過片刻光景,郭開如紙般蒼白的面色竟如春雪消融般,漸漸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本來細若游絲、幾不可聞的呼吸聲,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寧遠心中大喜,眼中泛起淚光,雙手激動地攥緊郭開大手,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林大人!您快瞧!將軍有呼吸了!這藥……這藥當真神了!將軍似乎有好轉的跡象!”
林如海聞言,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面上卻只是微微頷首,暗自思忖:玉兒如今是愈發懂得藏拙了,若按藥泉往日效力,此刻早該睜眼了才是。
他面上不露聲色,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寧遠的肩:“寧將軍且寬心,藥效未顯全貌,不妨再靜候片刻。”
一炷香燃至半截時,榻上人鴉羽般的睫毛輕顫,那雙蒙著霧氣的眼眸緩緩睜開,眸光流轉間,似有星火自枯井深處復燃。
昏沉間,他強撐著眼皮望過去,視線掠過幾張關切的面容,不經意間瞳孔一縮,在人群中撞見了一張意想不到的容顏——圣上!
郭開瞳孔地震,顧不得虛弱的身軀,雙手強撐榻沿欲坐起身,卻因胳膊無力重新摔倒在木榻上。
圣上疾步上前,安撫性地雙手按住他的肩頭,語帶嗔責地道:“愛卿身上的毒剛解,若再這般折騰,可就要辜負咱們林大人的奇藥了,安心躺著,不必多禮。”
郭開肩頭微微發顫,雙手攥緊錦被又頹然松開,終是認命地合上眼簾,喉間溢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
這位曾馳騁疆場、一生孔武有力的鐵血武將,怎料一朝中毒,竟淪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之人。
往日里揮刀斬敵的豪情,與如今只能臥榻shenyin的孱弱相較,個中滋味,簡直能用“生不如死”這四字來形容。
他偏過頭,目光望向寧遠,虛弱地問出了心中最牽掛的問題:“沙州城……防務,可還……安好?”
寧遠垂首斂衽,將這幾日對戰的經過簡明扼要匯報了一遍。
郭開聽罷,蒼白的面容浮起一抹潮紅,在寧遠的攙扶下,還是強撐著翻身下榻,掙扎著要下床向圣上和林如海等人行禮:“末將參見圣上,多謝圣上救命之恩,多謝林大人賜藥之德,謝諸位解沙州城之危!”
圣上不待他雙膝觸地便連忙上前制止:“郭將軍不必多禮,你為守沙州城立下汗馬功勞,如今負傷中毒,朕豈能坐視不管?何況救你性命的良藥,乃林愛卿所贈,朕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