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那顆蠢蠢欲動的心迅速冷靜了下來。
這一冷靜,便敏銳地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發(fā)兵倭國,還是過于草率了。
雖說前段時間清繳賬款,在很大程度上確實補上了國庫先前的一部分虧空,可若要支撐起一場大規(guī)模的跨海戰(zhàn)爭,那點銀子,不過是杯水車薪,還遠遠不夠。
何況,上個月南方突降暴雨,引發(fā)嚴重水患,無數(shù)良田瞬間被淹沒在滾滾濁流之下,數(shù)以萬計的百姓流離失所。
國庫里的銀子,為賑濟災(zāi)民、鼓勵百姓重建家園,大半庫銀都已被緊急撥出去了。
圣上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李愛卿,發(fā)兵之事,還需從長計議。如今倭寇來犯,燒殺搶掠,其行徑可惡至極,但貿(mào)然出兵,恐引發(fā)更大事端,令局勢失控。朕以為,可暫且認可倭國‘海盜’作亂的說法,先穩(wěn)住局勢,待我們做好萬全準備,再向倭國發(fā)難,如此方能穩(wěn)操勝券。”
圣上的話音剛落,朝堂之上瞬間響起一片附和之聲,很大一部分官員紛紛躬身行禮,齊聲說道:“陛下圣明,臣等附議。如今國庫尚不充裕,且倭寇行蹤不定,貿(mào)然出兵,恐有諸多變數(shù),還是先隱忍為上,徐徐圖之。”
李承澤并不認同這隱忍之策,他面色冷峻,一針見血地指出:“倭寇貪婪殘暴,朝廷若一味退讓,只會讓倭寇覺得我大雍軟弱可欺,反而會助長其囂張氣焰。”
言罷,雙目定定地目注圣上。
圣上閉了閉眼,再睜開,徑自移開了視線,不與他目光相觸。
見圣上如此態(tài)度,李承澤心中失望之余,怒火更盛。
他不顧圣上向他瞪過來的目光,再次挺身而出,言辭激烈:“陛下,倭寇此次能上岸襲擊村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大雍,若此時不果斷出擊,嚴懲兇徒,還百姓一個公道,安撫民心,日后我大雍朝威嚴何在,將如何在列國中立足?又如何能讓天下百姓信服?若一味隱忍,只會讓倭寇與周邊等國,認為我大雍朝軟弱可欺,日后必會變本加厲,更頻繁地侵擾沿海村落,甚至城鎮(zhèn),到那時,再想應(yīng)對,恐怕為時已晚,悔之莫及!”
圣上心中本已有自己的考量,此時,見李承澤不但絲毫體會不到自己的良苦用心,反而與自己針鋒相對、激烈爭辯,一時也面沉如水,神色愈發(fā)冷峻。
朝堂上的官員本就被李承澤得罪了個七七八八,此刻見他與圣上劍拔弩張,明顯是惹了圣上不喜,頓時,一個個如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趁機紛紛落井下石。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彈劾李承澤,歷數(shù)他不敬君上、狂妄自大、恃才傲物等種種“罪行”,言辭間,更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一時間,竟有半數(shù)以上官員,恨不得圣上立刻治李承澤一個忤逆之罪,將他氣焰打壓下去。
圣上冷眼斜睨李承澤,見他在一眾朝臣的激烈反對下,身姿依舊挺拔如松,毫無退縮之意,反而越挫越勇:“陛下,臣今日所言,句句發(fā)自肺腑,皆是為了我大雍朝的江山社稷穩(wěn)固,為了沿海百姓免遭倭寇涂炭、能安居樂業(yè)。若因臣直言進諫、冒犯龍顏而獲罪,臣雖死亦無憾,但臣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倭寇肆虐橫行,而坐視不管!”
言語之間,那股子倔強與憤懣,就差直言罵他一聲“昏君”了。
圣上或許真被李承澤氣得怒不可遏,他怒目圓睜,額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拍龍案,指著李承澤大聲吼道:“來人!將這狂妄之徒即刻貶為從九品的修武佐校尉,給朕前往東城門,老老實實看城門去!”
此令一下,朝堂之上瞬間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眾官員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若木雞,面面相覷。
李承澤入仕以來,雖憑借自身才干,升官如乘青云梯,頗為迅速。
但似乎,他升官的速度,還遠遠趕不上貶官的速度。
誰也沒料到,此次圣上雷霆震怒,竟直接將李承澤的官職一擼到底。
不僅如此,還硬生生把他從文官的行列里踢了出來,一腳踹進了武官的隊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