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前方那道穿著紅色騎射胡服、身姿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那份依賴與孺慕,又加深了許多。
她知道,姑祖母在教她如何在這個復雜的世界里,更好地活下去。
不是作為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附庸,而是作為“程少商”自己。
前方的路還很長,但有這樣一個人在前面為她引路,為她撥開迷霧,她忽然覺得,什么都不怕了。
兩人不再談論那些沉重的話題,徹底融入了上元燈節的歡樂海洋。
程蘭筠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對都城一無所知”的、需要人帶領的“長輩”。
她由著程少商拉著自己的手,像一只快樂的小蝴蝶,在人群中穿梭。
程少商帶著她去吃那些她從前只在話本里見過的小食。
街邊的糖畫攤子,老師傅用一柄小小的銅勺,舀起金黃色的糖稀,在石板上龍飛鳳舞,不過片刻,一只活靈活現的鳳凰便展翅欲飛。
程少商舉著那只甜蜜的“鳳凰”,小心翼翼地先掰下一片翅膀,遞到程蘭筠嘴邊。
“老祖宗,您嘗嘗!甜!”
程蘭筠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那股子純粹的、帶著點焦香的甜味在舌尖化開,讓她那雙總是清冷淡漠的眼眸,也染上了幾分暖意。
她們又去看拉洋片的。
小小的木箱子,方寸之間,卻上演著一幕幕悲歡離合的民間故事。
程少商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湊到程蘭筠耳邊,小聲地發表著自己的“觀后感”。
她們還去買了面具,程少商選了一個憨態可掬的小豬面具,戴在臉上,學著豬叫逗程蘭筠笑。
程蘭筠則挑了一個線條簡潔、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銀色狐貍面具,戴上之后,那雙本就深邃的眼眸,在面具之下,更顯得神秘莫測,流光溢彩。
一路走,一路玩,程少商的小手里攥滿了各種各樣新奇的小玩意兒——會咯咯叫的竹編小雞,能吹出七彩泡泡的皂角水,還有一串雕刻著十二生肖的檀木珠子。
她臉上的笑容,是從未有過的燦爛與真實。那種發自內心的、不摻雜任何憂慮與悲傷的快樂,讓她整個人都像在發光。
當她們走到永安渠畔時,程少商的兩個哥哥,程頌和程少宮,總算是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這些東西不是程少商之前買的那些,而是他們一路找過來自己買的。
“嫋嫋!老祖宗!”程少宮離得老遠就開始喊,生怕她們再走丟了,“你們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我們都快把整條朱雀大街給翻過來了!”
他跑到近前,看到戴著小豬面具的程少商,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你這戴的是什么?怎么這么……這么丑!”
“三兄!”程少商摘下面具,佯裝生氣地跺了跺腳,臉頰卻因玩鬧而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程頌走上前來,看著自家妹妹那副鮮活靈動的模樣,眼中滿是欣慰。
他將手中的一個油紙包遞了過去:“這是剛出爐的桂花糖糕,還熱著,你快嘗嘗。”
程蘭筠沒有追問她命人傳了口信給這兩人,這兩個人還是找了過來。多半還是擔心自家妹妹罷了。
嫋嫋的這兩個兄長倒是還算有可取之處,她命人將自己給小輩們送禮的禮物扔給了這倆人,讓他們帶回曲陵侯府。
夜色漸深,燈火卻愈發璀璨。一家人站在橋上,看著滿河漂流的蓮花燈,匯成一條璀璨的星河,緩緩流向遠方。
程少商靠在程蘭筠身邊,手里捧著溫熱的桂花糖糕,小口小口地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