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靠在程蘭筠身邊,手里捧著溫熱的桂花糖糕,小口小口地吃著。
她看著身邊的老祖宗,又看看身邊的兩個兄長,心中那塊因蕭元漪而產生的缺失與傷感,在這一刻,仿佛被這無邊的燈火與觸手可及的溫暖,徹底填滿了。
原來,幸??梢允沁@個樣子的。
不是非要得到誰的認可,也不是非要成為誰的驕傲。
而是身邊有愛你的、你也愛著的人,陪你一起,看這人間最美的煙火。
“時辰不早了。”程蘭筠抬手,將程少商嘴角沾上的一點糕點屑輕輕拭去,“該回府了?!?/p>
“嗯!”程少商用力地點了點頭。
“回哪個府?”程少宮在一旁插嘴問道,“回我們的曲陵侯府,還是回你們的禮嘉侯府?”
“自然是……”程少商剛想說回禮嘉侯府。
“去曲陵侯府吧?!?/p>
程蘭筠卻打斷了她,聲音依舊平靜無波,“明日是正月十六,按規矩,你們要去給長輩們拜年。今夜就住在曲陵侯府,也省得明日再來回奔波?!?/p>
程少商聞言,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她下意識地看向程蘭筠,卻只看到姑祖母那雙平靜無波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正溫和地注視著她。
程少商臉上那因玩鬧而一直高高揚起的、燦爛如驕陽的笑容,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凝固了。
那點明亮的、鮮活的光彩,像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吹過的燭火,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然后“噗”地一聲,熄滅了。
她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地垮塌下來,那雙方才還盛滿了星辰與燈火的眼眸,瞬間黯淡,仿佛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再也看不到底。
她下意識地松開了緊緊抱著程蘭筠胳膊的手,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
一個微小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動作,卻像一道無形的墻,將她與方才那份觸手可及的溫暖與親昵,隔絕了開來。
曲陵侯府。
那不是她的家。
那里有她名義上的阿父阿母,卻吝于給她半分溫情。
那里有被阿母視若珍寶的姎姎阿姊。
那份“母慈子孝”的畫面,像一根根細密的針,每一次出現,都扎得她心口生疼。
那里,是一個充滿了規矩、審視、冷漠與算計的牢籠。
而禮嘉侯府,那個有著寬敞工坊、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零件、可以讓她肆意揮灑才能的地方,那個有老祖宗在、可以讓她安心撒嬌耍賴、卸下所有防備的港灣,才是她的家。
她不想回去。
一點兒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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