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玫朵心頭一松,將名片收回公文包。
她緊緊跟上前面那略顯佝僂的背影,低聲道:“謝謝您了,大爺。”
老大爺沒回頭,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他領著林玫朵,在幽深的小巷里左拐右繞。
越往里走,越是昏暗。
頭頂的光線被兩側幾乎搭在一起的屋檐,擠得只剩一絲慘淡的光亮。
腳下的石板路濕滑粘膩,每一步都得留神。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只有“啪嗒”的腳步聲在逼仄的巷道里回響。
忽然,走在前面的老大爺停下腳步。
他轉過身,溝壑縱橫的臉上眉頭緊鎖著,“林……林律師是吧?”
他渾濁的眼睛在陰影里閃爍不定,“你說……梅子這事兒……最后……會不會……槍斃啊?”
林玫朵跟著停下了腳步,專注路況的眼眸里掠過一絲愕然。
她沒想到這位沉默帶路的老人,會如此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
她定了定神,迎上老人憂慮的目光,語氣鄭重地說:“大爺,這個……我真的沒辦法給您一個確切的答案。最終結果要看法庭的判決。但。我的工作就是盡可能了解真相,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為她爭取權益。”
她的回答的坦誠,既沒有編織虛假的希望,也沒有用現實的法律條文扼殺老人的希望。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縷微弱的陽光,從屋檐狹窄的幾乎閉合的屋檐縫隙里斜射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林玫朵精致的側臉上,短暫地驅散了她周圍的陰暗。
老老大爺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晃了一下神,輕輕嘆了口氣,“唉……造孽啊……”
他轉身,繼續向前走,“梅子這丫頭……真是苦水里泡大的……就沒嘗過幾天甜……”
林玫朵緊跟上腳步,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大爺,您對李梅的情況了解多少?能和我說說嗎?”
老大爺頭微微低著,悶聲道:“說了……就能幫上梅子?”
“我對她了解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幫到她!”林玫朵回得利落。
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急切,立刻放緩語調,“對了,聊了這么久,還沒請教您貴姓呢?”
“我姓谷,街坊鄰里都叫我老谷頭。”老大爺抬手指了指前方,“住這條巷子尾巴上。”
“谷大爺,真的謝謝您了,”林玫朵立刻接上,語氣誠懇,“要不是您,我今天可能就要白跑一趟了。”
這份感謝是發自內心的,在這七彎八繞迷宮般的地方,沒有向導,她確實難尋方向。
老谷頭隨意地擺了擺手,“不客氣。”
林玫朵不著痕跡地將話題拉回,“那李梅……您剛才提到她命苦……”
老谷頭嘆了口氣,打開了話頭,“梅子啊……老家是山城的。爹媽走得早,就留下她一個孤零零的女娃娃。后來,是跟著她表姐來南城打工。然后,就遇到了張家那個混賬小子。”
“那小子!”他幾乎是咬著牙說,“打年輕時候就不是個好東西!仗著有把子蠻力,在街上混過兩天,回來就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正經事不干,心思全花在喝酒上!那黃湯灌下去,就不是個人了!梅子臉上……一年到頭,青一塊紫一塊的,就沒斷過!”
林玫朵靜靜地聽著,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個積滿黑水的洼坑,“我聽說張木華的父親去世了,還有個69歲的母親,他母親……難道都不管管他嗎?”
“管?”老谷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了一聲,“怎么管?他發起混來,六親不認!連他親老娘都敢動手打!那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