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醫(yī)院里積攢的戾氣和方才的煩躁,竟奇跡般地一點點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化不開的酸澀和鈍鈍的疼惜。
無聲地嘆了口氣,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穿過她的腿彎和后背,將她輕輕打橫抱起。
她輕得出乎意料,溫軟的身體順從地依偎進他懷里,腦袋自然地靠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林玫朵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移動,不安地動了動,腦袋在他帶著水汽的頸窩蹭了蹭,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囈語,又沉沉睡去。
那溫?zé)岬挠|感像細(xì)小的電流猝然竄過周野的皮膚。
他呼吸猛地一窒,全身肌肉瞬間繃緊,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緩慢而沉重。
他將她抱進自己的臥室,極其輕柔地放在那張鋪著洗得發(fā)白的藍色格子床單的鐵床上。
林玫朵在枕頭上蹭了蹭,眉宇間那點不安似乎舒展了些許。
周野站在床邊,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俯身,拉過薄薄的夏涼被,仔細(xì)地蓋到她胸口,又細(xì)心地把被角掖好。
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準(zhǔn)備去客廳的沙發(fā)將就一晚。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
一只微涼的小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抓住了他褲腿。
“周野?!绷置刀洳恢螘r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蒙,帶著初醒的惺忪。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像羽毛拂過心尖,“別走……陪陪我,行嗎?”
周野的心猛地一縮,仿佛被那只小手狠狠攥住了,又酸又脹。
他垂下眼,看著攥住自己褲腳的那幾根纖細(xì)手指,又對上她那雙盛滿無助又全然信任的眼眸。
拒絕的話在舌尖滾了又滾,卻怎么也吐不出來,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的、無聲的嘆息。
他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在床沿坐下,動作有些僵硬。
林玫朵的手依舊沒有松開,但緊蹙的眉頭卻悄然舒展了些,仿佛這個沉默的應(yīng)允給了她某種確認(rèn)的安全感。
她往里面挪了挪,給他讓出一點位置。
周野頓了頓,抬手關(guān)了燈,掀開被子一角,在她身邊躺了下來,身體繃得筆直。
一米五的鐵床不算寬,兩人之間隔著窄窄的一道縫隙,卻仿佛能感受到彼此身體散發(fā)的熱量。
時間在沉默中緩緩流淌。
黑暗中,周野睜著眼睛,毫無睡意。
身邊人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平穩(wěn)悠長,帶著溫暖的濕意,若有似無地拂過他的頸側(cè)皮膚,癢癢的,撩撥著他每一根緊繃的神經(jīng)。
他微微側(cè)過頭,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目光貪婪地描摹著近在咫尺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