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令人心慌的安靜。
立夏的清晨本該被朱雀鐘渾厚悠長的鳴響喚醒,但今天,山谷里只有鳥鳴和溪流聲,空蕩蕩的,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
村民們推開窗,臉上寫滿了同樣的驚惶。
護村大陣失效了?
那層看不見卻能讓人安心的屏障,消失了?
趙無歸第一個趕到鐘樓。
他那雙曾經能鍛造千斤重器、如今卻連握錘都有些費力的手,正輕柔地撫過朱雀鐘冰冷的銅體。
鐘身完好,內部懸掛的九枚共鳴子鈴也安然無恙,鐘壁上細密的共振紋路清晰如昨。
他的手指最終停在了鐘體基座,那里,一道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逆旋裂痕,像一條蟄伏的毒蛇,破壞了整體的和諧。
他沒有聲張,只讓眾人暫且散去。
當夜,他獨自一人守在鐘樓下,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萬籟俱寂中,一種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從地底傳來。
不是金石之聲,也非風過之鳴,而是一段不成調的哼唱。
趙無歸側耳凝神,那哼唱帶著一種無意識的、重復的節拍,他循著聲音的源頭找去,最終停在了村口老漁夫的茅屋前。
透過窗戶,他看見那個全村最寡言的男人,正借著月光修補漁網,手指穿梭間,嘴里哼出的調子和地底的節拍驚人地一致。
與此同時,陳聽風正沿著村里的燈芯線路奔走。
作為音脈防御網的維護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情況的嚴重性。
激活陣法的指令發出后,如泥牛入海,信號衰減得不成樣子。
他手中的承聲杖頂端毫無反應,這意味著遍布村落底下的共鳴鈴陣,已經成了聾子。
他從陣法中樞開始,一處處排查,最終,線路的所有衰減點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趙無歸的鐵匠鋪。
院子里那座巨大的熔爐早已冷寂,爐壁上積了薄薄一層灰。
陳聽風的目光被墻上掛著的一張圖紙吸引了。
那是一張泛黃的羊皮紙,用極其精密的筆法繪制著一種猙獰的金屬造物,旁邊用通用語標注著:《黑淵·鎮魂炮·初代設計稿》。
角落里的署名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見一個“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