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塵墜入那片黑暗時,最先失去的是觸覺。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摸不到胸口跳動的心臟,連喉嚨里那聲“蘇璃”都被吞得干干凈凈。
黑暗像團活物,裹著腐朽的甜腥往他鼻腔里鉆,那是陳血混著鐵銹的味道,比父親倒在巷口時流的血更濃,更燙。
“歡迎回來,武神。”
沙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震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林塵想抬頭,可脖子像被無形的手按住,只能看見兩簇幽綠的光在逼近——像狼眼,像鬼火,最后凝成兩個血字:鑰匙。
“不。”他想喊,喉嚨卻發不出聲。
那些被鑰匙吞掉的記憶突然炸開來,像被人用重錘砸開了塵封的壇子。
首先涌來的是張滿是血的臉。
那是個穿粗布短打的男人,左眼有道刀疤,正跪在地上抓他的褲腳:“求您……別讓他們拿走孩子……”話音未落,男人的身體就像被碾碎的紙片,“簌簌”散成黑灰。
接著是個穿宮裝的女子,發間金步搖碎成星子,她哭著朝他伸出手:“我本想護這人間……可他們說,武神血脈就該當容器……”她的指尖剛碰到林塵的“虛影”,整個人便被黑暗扯成了絲線。
更多身影涌來。
有持劍的少年,有拄拐的老者,有抱著嬰兒的婦人——他們的眼神里全是不甘、痛苦、掙扎,像無數根細針扎進林塵的意識。
他看見他們的嘴在動,聽見支離破碎的哭嚎:“為什么是我?”“我不想當祭品!”“放我出去——”
“夠了!”林塵在心里吼。
他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眼睛,渾濁卻亮得驚人,那雙手沾著血,卻死死護著他的頭:“小塵,學拳不是為了殺人,是為了……”后面的話被黑幫的槍聲蓋了過去,但林塵永遠記得父親掌心的溫度,比任何拳法都燙。
還有蘇璃。
她第一次召喚時,右眼的朱雀胎記燒得發紅,朱雀從她眼底飛出,火光照亮她蒼白的臉,她說:“林塵,我和你一起。”后來每次戰斗后,她都會給他遞溫水,指尖涼得像雪,卻總能把他發燙的掌心捂暖。
“這些才是真的。”林塵突然笑了,那些記憶殘影的哭嚎突然弱了下去。
他感覺有什么東西在意識深處松動,像被封了幾百年的門,終于露出條縫。
“啪!”
劇痛從額頭炸開。
林塵的意識猛地一震,看見蘇璃的臉在眼前放大。
她的額角滲著汗,右手還保持著貼符的姿勢,那張朱紅的守護靈符正冒著青煙,在他眉心燒出個淡紅的印記。
“醒了?”岳山的聲音帶著緊繃的喘息。
林塵這才發現自己正跪在地上,后背被冷汗浸透,而周圍的空氣里漂浮著細碎的黑點——那是剛才被吞噬的存在感,正像灰塵般簌簌往下落。
“他剛才……”蘇璃的手指還在抖,她盯著林塵的眼睛,仿佛要確認里面有沒有被替換的魂,“記憶侵蝕最危險的時候,你的瞳孔縮成了針尖。我試過用陰陽家的守魂符,可這符……”她舉起燒剩半張的符紙,“在你身上燒得比任何厲鬼都快。”
林塵摸了摸眉心的印記,還帶著蘇璃指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