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蘇璃的“夜爐席”也遇到了瓶頸。
這圍爐夜話的習俗在村中婦人里漸漸傳開,成了她們難得的喘息之地。
然而,一日清晨,一個昨夜還哭著傾訴的村婦卻紅著眼圈找上門來,聲音里滿是委屈與怨懟:“蘇璃姐,我昨晚把心里話說出來是痛快了,可今天一早,俺家那口子就指著我鼻子罵,說我把家里的丑事到處張揚,讓他丟盡了臉!”
蘇璃的心猛地一沉。
她明白了,她的“夜爐-席”只是提供了一個“傾聽”的場所,卻未能改變那個“評判”的世界。
言語一旦出口,就會被貼上標簽,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談資,甚至變成刺向自己的刀。
她沒有放棄。
那晚,夜爐席照常升起,但規矩卻變了。
蘇璃稱之為“盲聽局”。
所有前來傾訴的人,都要戴上厚厚的黑布眼罩;而所有聆聽的人,則要戴上塞了棉花的耳罩,全程不得言語,只能用手勢回應。
起初,大家面面相覷,覺得這規矩實在古怪。
直到一個年輕的媳婦,在黑暗中終于忍不住啜泣,斷斷續續地哭訴自己如何被夫家嫌棄、被婆婆刁難。
她看不見聽眾臉上是同情還是鄙夷,聽不清周圍是否有竊竊的議論。
她只感覺到,當她哭得渾身發抖時,一雙又一雙溫暖的手掌,從身后輕輕貼在她的背上,沒有言語,沒有評判,只有掌心傳來的、沉穩而堅定的溫度。
事后,那女子取下眼罩,淚痕未干,卻第一次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她哽咽著對蘇璃說:“這是第一次,我在說話的時候,覺得自己是個人,而不是一件任人評說的東西。”
夜深人靜,蘇璃將一塊破碎的玉片埋入尚有余溫的爐灰之下,心中默念:“共憶不在光里,在暗處生根。”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座繁華城鎮,那個四處游歷的小女孩也遇到了她的高墻。
城中最大的書肆門口,高懸著一面巨大的“暢銷故事榜”。
榜首的名字刺痛了她的眼睛——《路飛重生之我是船長》。
她攥緊了小拳頭,沖進店里,對著那個正在數錢的店主質問:“為什么這樣的故事能排第一?那些真實的故事呢?”
店主瞥了她一眼,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傻子,冷笑道:“小姑娘,老百姓花錢是買個樂子,是看英雄逆襲,誰耐煩聽你講‘母親病逝前的那一碗粥’有多燙手?真情?真情能當飯吃嗎?”
女孩沒有與他爭辯。
當夜,她沒有去投宿,而是在城門下的空地上燃起一堆小小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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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的行人好奇地駐足,她便開始講故事,只講一個:“從前,有個孩子,她的媽媽死了。她不記得媽媽的樣子了,但她還記得,媽媽每次給她煮粥時,嘴里都會哼著一首歌謠。”
她講完了,沒有離奇的情節,沒有驚天的反轉,自然也無人鼓掌。
人群很快散去,只留下她和一堆將熄的篝火。
然而,三日之后,當她準備離開時,竟陸陸續續有七個人找了過來。
他們神色各異,有的是滿臉風霜的腳夫,有的是提著菜籃的大嬸,他們都用一種近乎懇求的、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問著同一個問題:“小姑娘,你……你還能再唱一遍那首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