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帽子托在掌心,凝視著火焰,低語道:“也許,曾經有個貪玩的孩子,跑丟了這頂帽子。他的娘親,也許再也沒有找到他……”
話音未落,火光中,人群里一名一直沉默著的老婦人突然雙膝一軟,猛地跪倒在地,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哭聲:“那是我兒子……那是我的松兒的帽子啊!他五十年前……就在鎮外的林子里走失了……”
那壓抑了半個世紀的悲慟,如同被解凍的冰河,瞬間決堤。
自那夜起,鎮民們開始自發地從家里找出那些承載著記憶的舊物,一件件地送到廣場上來。
火堆徹夜不滅,每一件舊物被投入火焰時,都會有一個或悲傷、或遺憾、或溫暖的故事被一同講述出來。
小女孩靜靜地坐在一旁
岳山途經一處山間村落時,正看到一個少年在崖邊練拳。
那少年的招式很是奇特,名為“斷繩式·獨行步”,一招一式之間充滿了決絕的割裂感,卻又在收勢時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遲滯與渴望,仿佛一根被斬斷的繩子,斷口處依然在痛苦地牽連。
岳山一眼便看出,這套拳法并非出自名門,而是少年以“父親離家遠行”這一錐心之意,硬生生從自己骨血里刨出來的。
他沒有上前指點,只是在不遠處的青石上靜靜觀看了三日。
第四日清晨,少年收勢而立,汗水順著他剛毅的臉頰滑落。
他似乎早已察覺到岳山的存在,沒有回頭,只是低聲問道,聲音里充滿了迷茫:“我恨他一聲不響地離開,可我……我還想他……前輩,我這招,算對嗎?”
岳山沉默了許久,久到晨霧都開始消散。
他忽然站起身,以他那副已然有些老邁的身軀,笨拙地演練了一式。
那一式毫無章法,只是一個踉蹌著跌倒,又掙扎著爬起來的動作,姿態狼狽,幾欲真的摔倒在地。
少年愕然地看著他。
岳山喘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師父傳我百般武藝,卻從沒教過我這一招——因為這世上,沒人敢教人如何去面對徹徹底底的失敗。你的招,有情有恨,有血有肉,比我這身空架子,強。”
少年怔怔地看著他,眼淚毫無預兆地滾落下來。
他猛地轉身,對著岳山深深一躬,然后回到崖邊,將那套“斷繩式”盡數拆解,一招一式地重新編排。
新的拳法不再那么凌厲決絕,而是多了一份堅韌的等待。
他給它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叫“等他回來步”。
岳山抬頭遠望著天邊的朝陽,心中一片澄明。
他知道,真正的武道,終于不再是執著于追求無暇的完美,而是開始懂得如何去容納生命中那些無法回避的矛盾與缺憾。
玄音最終還是回到了共憶墻的舊址。
那面曾承載了無數英靈記憶的墻壁早已崩塌,但在那些破碎的殘片掩埋之處,竟奇跡般地生出了一片奇異的草。
那草通體銀白,在夜色中會發出微弱的、如星辰呼吸般的光芒。
她盤膝坐下,以古法“心音反溯”探入這片土地的記憶深處。
然而,她聽到的,不再是金戈鐵馬的英靈幻影,也不是氣壯山河的英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