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換人?”吳根的聲音干澀得像兩塊石頭在摩擦,“不行。山海門的規矩是死的——只有以血契釘入名字的人才能替代陣眼,這是鐵律。”
林塵搖了搖頭,氣息依舊不穩,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清明:“我不換活人。”他抬起一只手,緩緩指向腳下被鮮血浸染的土地,“我要給死人起名。”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皆是一愣。
“這片土地下,埋著十萬被趙無相吞噬的無名之魂。”林塵的聲音不大,卻字字砸在眾人心頭,“他們沒有墓碑,沒有香火,連一個為他們流淚的人都沒有。他們不該是啟動陣法的燃料,他們是守衛家園的先烈。”
蘇璃冰雪聰明,瞬間領悟了林塵的意圖,美眸中閃過一絲震撼:“你是想用【名之海】的陣法之力,反向構建一部‘英名錄’,讓每一個消散于此的名字,都有一個真正的歸屬?”
“沒錯。”林塵點頭,目光掃過那片死寂的廢墟,“趙無相最怕的,不是我們打開這扇門,而是他費盡心機想要抹掉的那些普通人,會被人永遠記住這個事實。”
他從懷里摸出那本破舊的學生名冊,翻到最后空白的一頁,指尖沾上自己的血,準備落筆。
“第一筆,就從柳塘屯開始。”
岳山沉默地走上前,將那面依舊溫熱的藤牌鄭重地捧到林塵面前。
他粗糲的嗓音帶著幾分哽咽:“我的綽號‘岳山跑’能被刻在藤牌上歸位,是因為屯里的人都記得我跑過多少山路為人送藥。那其他人呢?王大川,他為了救鄰居家發高燒的娃,硬是背著孩子在及膝深的大雪里走了三十里山路;張秀蘭,她是個寡婦,自己都吃不飽,可每年冬天,她都會織三十雙毛襪,送給山那頭的孤兒……這些事,都該有個名字配得上它。”
岳山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記憶的閘門。
林塵緩緩閉上雙眼,不再依靠蠻力,而是將心神沉入腳下的大地。
他催動體內殘存的【名歸】之力,逆向推演。
一縷縷微弱的感應通過那枚骨簪,與阿青消散前留下的記憶碎片開始交織、重組。
柳塘屯三百二十七條人命的生平事跡,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閃現。
那些模糊的面孔,那些樸實的行為,在【名歸】之力的映照下,逐漸清晰。
“找到了,第一個!”林塵猛然睜眼,眼中精光一閃。
他并指如劍,對著身旁一塊半人高的碎石猛然一揮!
真氣外放,石屑紛飛,一個平整的石碑雛形瞬間形成。
他攥緊拳頭,骨節發出噼啪爆響,匯聚全身力氣,一拳砸在石碑上。
一個深刻的“王”字被硬生生砸進了石頭里。
“王大川,綽號‘鐵腳’,一生行善,有記錄的義行三十六次,為救鄰童,雪中奔行三十里!”林塵的聲音洪亮如鐘,“今,我林塵以英名錄之名,賜其名——王·鐵腳·守鄉!”
話音剛落,他再次揮拳,‘鐵腳’、‘守鄉’四個大字嵌入石碑。
他又轉向另一塊巨石,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溫柔的身影。
“張秀蘭,一生貧苦,然心善如火,寒冬為孤童織襪三十雙,暖手無數!”拳風呼嘯,石碑再立,“今,賜名——張·棉心·長明!”
一時間,這片廢墟之上,只剩下林塵的低喝與拳頭砸進石頭的悶響。
他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工匠,用最原始、最有力的方式,為那些被遺忘的靈魂,鑿刻出不朽的證明。
冷鋒一直默默地看著,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此刻也浮現出一絲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