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七高高興興地看著嶺上忙忙碌碌修建蓄水池的人們,內心里很高興,雖然大伙早已知道引水上山的計劃一時難以實現了,但并沒有放棄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人們已經從四隊的小菜園里青菜的勃勃生機中看到了希望,人勤地不懶,一分勞作總會有一分收獲的。
“子七,這就叫示范引領,不要唱那么多高調,也不用喊那么多口號,只要現實在這兒擺著,在這兒放著,人們會向先進看齊的,常言說的好,‘莊稼活,不用學,人家咋著、咱咋著。’其實,這第一個咋著的人,便是功臣。”蘇君成給坐在地頭的羅子七講解著,手里拿著一把镢頭,他的身后還有幾個公社年輕的干部。
羅子七笑了起來,說道:“老蘇,別說是莊稼活了,我看就是你這當書記的,也不用學,你看看,你這樣背起了镢頭,同志們的干勁也就起來了,這就叫‘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啊,不過,有些‘車頭’啊,是該修理修理、倒騰倒騰了。”羅子七話中有話地說著。
蘇君成笑了,說道:“子七,這個權力,公社黨委下放給工作隊,你就是那火車司機,該調調方向的時候,你就給調調,該動動搬子(班子)的時候,你就動動搬子,我老蘇相信你、支持你。”蘇君成說著話的時候,已經進入了菜田。
有一個年輕干部見羅子七還坐在那里捂住肚子,便笑了起來,問道:“羅副書記,怎么沒有帶家伙啊?”
蘇君成回頭笑了,說道:“你這個小子,說的哪叫什么話,我這個車頭,帶的可都是你們這些好車皮,羅副書記這個壞車皮,我可不敢帶,縣委李書記、陳縣長可是給我點過卯的,羅子七的身體要是出了事,拿我是問的,他啊,可是特殊照顧對象。”說完,回頭看了羅子七一眼,說道:“吳大用為你特批的奶粉,可不能送人啊,必須全部喝到肚子里去。”羅子七笑了,戰友的情誼,讓他感覺到無比的溫暖。
三隊的隊長黃青龍做夢也沒有想到,一下子來了這么多干部幫著他們挖蓄水池,急忙迎了過來,掏出香煙來,給大伙散著。蘇君成接了一棵煙,點著了,笑著說道:“青龍,你小子也別怕,老子知道你小子心里在打啥小算盤,怕這么多人你管不起飯,告訴你,這棵煙就算你小子請客了,中年飯,我們自己解決,到煤礦上吃麻礦長那個大戶去,你啊,只管給我們幾個下任務就是了,我們來個比賽,挖不成、挖不好,絕不收兵。”
黃青龍撓了撓頭,還沒有說話,遠遠地,韓子龍已經在對著他們招手了,指著遠處說道:“蘇書記,這邊規劃的還有一個,要是來晚了,我們可要占住了。”蘇君成笑了笑,對黃青龍說道:“你們,干你們的,我們去挖那一個,挖好了,請你這個隊長去驗收,保證合格。”說著,便向韓子龍他們那邊走了過去。
“子龍,你們的任務不是調查有關歷史問題嗎?怎么也加入生產隊伍了?”蘇君成問道。
“呵呵,蘇書記,調查歷史問題,那也得有調查對象不是,他們都出工了,我們要是再找著他們,讓他們停下手中的活計,哪還不影響生產嗎?所以,我們是晚上找人談話,整理資料,白天加入他們的勞動隊伍,這樣就互相不耽誤事兒了。”韓子龍回答道。
蘇君成滿意地點了點頭,問了聲:“你們搞調查的倒是下地干活來了,那兩個搞經濟工作的呢?”他一直沒有看到王瑞林和王長貴。
“他們啊,去撞石頭去了。”蘇辰昌笑著回答道。
“撞石頭,撞什么石頭?”蘇君成不解地問道。
“就是田桂星那號的石頭唄,聽說他們還劍拔弩張了呢,王長貴質問他,為什么讓田家垴的老百姓抱著金碗去要飯?那位‘武斗’先生倒好,給他講起革命道理來了,差點沒有把長貴那個書呆子給氣吐血。”蘇辰昌說道。
“好,辰昌,咱們叔侄,看透不說透,才是好朋友,對不對?他去撞他們的石頭,我們挖我們的石頭,到最后,無論是挖的,無論是撞的,還是炸飛的,所有這些攔住我們前進道路的石頭,統統給他搞掉。”說著,對著他的隊伍一揮手,大聲說道:“開工!”
達摩嶺村頭四隊的小菜園里,那頭灰驢子輕快地拉著水車,一股股清冽的井水便流進水溝里,流進菜畦里,流進了青青的菜苗叢里,引來幾雙蝴蝶、幾對蜻蜓在花叢里飛舞著,時不時地駐足在菜花之上,輕輕地點一下菜畦里的清水,多了幾分春意。
婦女們已經收拾好了一大擔子青菜,等待著東旺來取,遠遠地,孫俊剛趕著馬車過來了,上面放著一個長方體的鐵水箱,拉著滿滿一水箱紅星水庫里的清水。寨子里的水井已經干枯了,再怎么淘,每天也打不出幾梢水來。
張三妮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黃土,問著孫有才:“老孫,這車水先卸到咱前院?”孫有才笑了,說道:“三妮,你急個球啊,還是先給二嬸家吧,他家人多,客人不斷,再說了,這兩天二嬸子該過生日了,今年這情況,肯定熱鬧,光這干閨女、親閨女的,再加上幾個侄女,客人不會少的。”
張三妮笑了起來,說道:“看看我,倒是把這茬子事給忘記了,今天可就三月初一了,你說那是后天的事,對,后天的事,三月三。嘿,二嬸子六十多了,也該清閑清閑,享兩天福了,這輩子,可真是受罪了啊。”
袁天剛已經掰著手指頭算開了,一個一個地點著名:親閨女,王滿箱;承大奶奶家的閨女滿場他妹子,滿柜;干閨女,茍妮姐、青平、還有那個蘇院長;侄女,滿當他姐,滿意;孫女,小娥家的旺秀,陳鳳家的梅影,桂香家的大妮,茍妮姐家的臭妮……”
孫有才笑了,說道:“你還是少算了一個。”大伙不解地看著孫有才,孫有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桂蘭,田桂蘭,你算了嗎?我敢給你袁天剛打個賭,今年,她肯定回來。”
眾人還沒有說話,陳鳳便罵了起來,說道:“你們幾個,沒球事了,啥好事算不了,倒算起俺家親戚來,有多遠滾多遠去。”說著,早已站起身來。原來,孫俊剛的水車已經過來了,后面還跟著王東旺,是來挑菜的。
陳鳳趕快把菜挑子給挪到了路邊,回頭罵著侄女陳三好:“往前送送他,也不知道心痛男人。”眾人笑了起來,和陳鳳開著玩笑。
孫有才走上前,問王東旺:“七孩,這礦上有多少人吃飯啊,每天都得這么多青菜?”
王東旺笑了,說道:“有才伯,好幾百號人呢,咱這點青菜,根本就不夠塞牙縫的,就是這嶺上再種上幾十畝,麻礦長說了,照收不誤,聽他們說,俺三爺還想在紅星水庫邊種菜,和咱四隊爭生意呢,他們都給管伙房的丁主任說過了,要給煤礦送菜呢。”
袁天剛一聽,焦急地站了起來,說道:“那可不中,明天你也不用上來了,他送,我們照樣能送,不就是費點力氣嗎?那力氣,又存不住。記住,這生意是咱先做的,俊剛,你們幾個再好好商量一下,咱這南坡地,再打上幾個水囤,干脆也種上青菜,這東西,一年收好幾茬子,比種莊稼劃算多了,最多就是多出點力,加加班的事。”
孫俊剛笑了,說道:“天剛叔,他們河灘地能種青菜,我們的崗地、坡地照樣能種,這才是‘敢教日月換新天’呢,不過,你放心,有你出的力、種的菜,蘇書記可是想把咱們隗鎮這幾個大工廠、煤礦的吃菜問題交給我們呢只是擔心我們敢接不敢接?”
袁天剛看了大伙一眼,說道:“還愣著干啥?這小菜園再好,那也就是個小碗,盛不了多少水的,走吧,坡地上號那幾個水囤,也別等到麥罷、秋后了,加班加點,爭取麥收前存上水,收了麥子,咱就種上菜,社員同志們,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啊。”說完,挑起那擔子青菜就向坡地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