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羅子七又住院了,王滿倉還是咬了咬牙,見到了主抓此事的閻國。如今,他已經是公社黨委委員、管委會第一副主任。令王滿倉想不到的是,閻國慶一反常態地關心起隗鎮面粉廠的事來了。他居然熱情地接待了王滿倉,給王滿倉讓煙奉茶,令王滿倉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王隊長,你提出的那個解決拖欠工人工資和欠社員群眾麥子、面粉的方案,我們經過研究,認為是積極的,也是可行的,我是抓公社財政工作的副主任,我們隗鎮公社一些企業負責人,遇見同樣的情況,都是向公社伸手要錢,解決問題的,這些年,公社在這方面可真是出了不少這樣的冤枉錢。也只有你王隊長,能主動站出來,表示自己承擔,僅僅這一點,就讓我閻國慶佩服。把廠子搞砸了,怎么老是住公社推呢?公社不成了幼兒園了嗎?支部對企業負責,不成了一句空話嗎?”閻國慶還是很能講道理的,但王滿倉似乎聽出來了,正如麻喜倉給自己說的,他要借住加強黨的領導,給面粉廠安排人了,這一點,是不能回避,也不能回絕的,這可是關系到政治方向問題。
果然,閻國慶話鋒一轉,便說道:“豐子澤走了,留下一個爛攤子,他,是有過錯的,是要追究責任的,但所有這一切,都需要縣委、公社黨委進一步研究解決,當務之急,是要把面粉廠支部的班子給搭起來?!遍悋鴳c看了王滿倉一眼,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可惜啊,由于種種原因,你和財旺同志,都還不是黨員,這個嗎?”
有了麻喜倉事前的溝通和蘇子蓮早上的教訓,王滿倉對于此事的處理,便有了幾分把握,立即笑了起來,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啊,我,本人,也是積極向黨組織靠攏的,當然,還要接受黨對我的長期考驗嗎。但,絕對不能影響面粉廠的復工,我的意思是,懇請閻主任,趕快為我們組建面粉廠的黨政班子,好讓面粉廠迅速復工,落實我們對工人,對欠糧社員的承諾,要不然,那還不影響了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
閻國慶同樣感覺到,這個王滿倉已經不僅僅是讀過《資本論》、鉆進錢眼里的王滿倉了。他笑出聲音來,說道:“那,我們想到一起來了,我的意思,也不能給你們面粉廠增加太大的人員負擔,這個支部書記嗎,我閻國慶就來個毛遂自薦,兼任下來,公社再派一個副書記過去,主持著日常工作,你看,魏青云如何?”
王滿倉終于知道了閻國慶的底線,他兼任面粉廠支部書記,工資在公社開,班在公社上,只是掛個名,多少撈點好處,而那個魏青云,本來是田縣看守所的支部書記兼所長,級別是高的,但因為犯了錯誤,被被免了職,把他安排到面粉廠當支部副書記,工資也未必會開到廠里去,王滿倉內心一陣暗喜。這事定了,接下來便可以復工了,至于用工什么的,以后再說,娘說得對,干大事,得動腦子,得大度,知取舍。
王滿倉想到這里,故作驚訝地問道:“我聽閻主任的,不過,你說的這個魏青云,是哪個魏青云???”
閻國慶見王滿倉爽快地答應了自己的提議,便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王隊長,還會有幾個魏青云啊,就是田縣看守所的魏所長唄,他啊,不是讓你大表哥李大奎給一擼到底,當了普通干部了嗎?!?/p>
王滿倉這才嘆息了一聲,說道:“他啊,也就是撞到茬子上了,沒想到,看守所的水牢里,又發現了暗道,牽出彌天大案來,他啊?!蓖鯘M倉沒有再說下去,他確實也沒有必要再說什么,只是向閻國慶的座位靠了靠,說道:“要不,喊喊魏書記,到后街吃碗燴面,也算我們認識了,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辦?”
閻國慶已經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心情自然不錯,笑了笑,說:“工作嗎,你主持著干,吃飯嗎,我可以參加,你先過去等著,我這就過去喊魏青云去。”說完,向王滿倉使了個眼色,便走出了辦公室。
過了不大一會,閻國慶便和魏青云趕到了那家沒有牌子的私人羊肉館,沒想到閻國慶又迎頭撞上了隗村的大隊支書隗勝利,也急忙熱情地邀請他入席。隗勝利是隗淑娟的親爹、隗建設的親兄弟,本來是接受了豐子澤、王來賓的指使,要和王滿倉叔侄作對,攪亂面粉廠復工的??煽戳伺畠耗没氐模鯘M倉提出的復工、還賬方案,以及職工對這個方案的認可,他早已心動了,也正想著找王滿倉這個傳奇人物談談,更想著讓王滿倉出面,再給隗村解決幾個“占地工”指標,沒有想到,竟然在此偶遇了,又見閻國慶熱情的樣子,也便笑著走了進來。
王滿倉在里面,也早已準備好了四個菜、一瓶酒。看到他們過來,急忙熱情讓座,閻國慶也把魏青云和隗勝利介紹給了王滿倉,王滿倉笑著和他們握住手,說道:“魏書記,是第一次見,隗支書,可是達摩嶺寨上的女婿,就不見怪了。要從青良哥、青平姐那兒論,我可是淑娟他親舅哩。”原來,這個隗勝利,是黃驢子的女婿、黃青龍的姐夫,青龍他姐叫青鳳。
隗勝利一聽,尷尬地笑了,說道:“你啊,和青良、青平是親兄弟姐妹,青鳳、青龍跟他們不親啊?!壁髣倮f這話時,言語里多少有意醋意。王滿倉笑了,說道:“勝利,要說這事啊,也怪你和青鳳,這親戚親戚,走動了才是親戚嗎?我看,黃三叔到他家,青良哥、文娟姐還不是當親叔待,就是他大老羅,不照樣也得喊一聲‘三叔’,我還給你說了,就是你那個老丈人伯黃茍信,他們不也回去看他了?關鍵,你得去走動走動,你和青鳳,要是有這個意思,給我說一聲,我領著你們去,他敢給你打賭,勝利,肯定比我掂這酒好,他黃青良要是不陪咱哥倆喝酒,我敢吆喝他?!?/p>
被母親罵開了竊的王滿倉,不是不會說話,而是極會說話的,他說這話,是讓隗勝利聽的,更是讓閻國慶和魏青云聽的,而喊叫羅子七一聲‘大老羅’,更是顯示出幾分復雜的味道來。果然,魏青云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農民,說起話來,怎么這么有底氣啊?
魏青云正在驚鄂的時候,王滿倉卻又拉住了他的手,請他往里面位置上坐,笑著說道:“魏所長,請里面坐,我在這兒,給弟兄們服務著?!闭f著,看了閻國慶一眼,說道:“這位魏所長,可是一臉福相啊,奎哥那里,也就是一時怒火,用不了幾天,魏所長便會官復原職了。”
“奎哥,哪個奎哥?”魏青云更加驚訝了。
閻國慶已經端起酒杯來,得意地介紹著:“還會有哪個奎哥,公安局長李大奎唄,他可是咱王隊長的姑表哥,也是,好象還有一層關系,王隊長,我怎么攪糊涂了,是咋說著的???”
王滿倉也端起酒杯,笑著回答道:“他還是我表姐夫,他和青良哥是連襟?!?/p>
隗勝利和魏青云也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