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里的達摩嶺,似乎有了些倦意,在午后的陽光里顯得有些靜寂,秋收的氣息,催促著客人們匆匆離開了達摩嶺寨,很快便消失在晃動著的陽光里。
田廣發前腳還沒有跨進經銷店,王松枝抱住孩子后腳便跟了進來,他們是來走娘家的,也順道給王南旺說點事。渠鳳已經打發走了那群孩子,正趴在柜臺上打著瞌睡。聽到有人進來,急忙站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和廣發打著招呼。從柜臺里拿出一只小蛋糕來,遞給了王松枝懷里抱著的孩子。小家伙雙手抱著蛋糕,就往嘴里塞,虎頭虎腦的樣子,可愛極了。
就在這時候,張得法和王南旺走了進來,爺倆是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單獨說說隗鎮桃園村情況的,沒想到又遇到了田廣發和王松枝。對于王松枝的遭遇,王南旺是很同情的,自從她和表兄田廣發結合后,王南旺也幫過他們不少忙,畢竟這樣的一家人,日子過得不容易。
田廣發兩口子是來要王松枝的補助款的,王南旺看了老姑父張得法一眼,張得法尷尬地笑了,說了句:“看來,今天不行了,不過,我就給你說一句話,那里邊,情況復雜得很,你,最好不參與其中。”說完,便向寨門里走去。
王南旺這才對田廣發說道:“老表,隗鎮供銷社是每月十五號前后發工資,松枝的補助是隨工資開的,你們要領,就十五號前后去找財務,辦理手續就是了。”
田廣發的臉紅了,遲疑了好大一會,才說道:“我去找過他們,他們說俺哥安排過,不讓俺倆個領。王廠長,你舅出事后,俺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為了松枝俺倆的婚事,俺娘借了幾千塊錢的外債,這次發大水,又沖毀了房子,泡壞了糧食,日子沒法過了。俺娘又生了病,廣達看看這日子沒法過,也跑了,俺妹子春妮,正上著學呢,也不讓她上了。嘿,你說說,王廠長,俺哥辦這叫啥事,這可是公家照顧松枝的錢啊。”
田廣發說的情況,王南旺很清楚,他嘆了口氣,說道:“老表,要不這樣吧,你明天就到賈洼工地上去,我給你安排個活,你先干著,一個月收入不多,那也是幾十塊錢哩,多少也解點急。你回去再給俺妗子好好商量商量,咱這加工廠里,這些日子就大批收購棉花,廠里也要開火做飯,正好缺個臨時工,雖說沒有手續,但一個月收入也是幾十塊錢,看看春妮愿意干不?”
田廣發兩口子一聽,臉上也有了些笑意,連連感謝著王南旺,王南旺又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們的房屋損壞包賠款,應該也下來了,這兩天你們去找找孫支書或者是金霞嫂子,領了。至于那三十塊補助款,我再和麻主任商量商量,讓孫支書也出面,做做你松芳哥的工作,直接照松枝的頭就是了。”
兩個人千恩萬謝地走了,渠鳳看著男人,笑了起來,說道:“沒想到你還是挺有愛心的嗎?你倒是把加工廠那個臨時工崗位安排給春妮子了,咱家的渠燕咋辦?”渠鳳嘴里的渠燕,是她妹妹,也是初中畢業后沒活干,在家歇著呢。她爸渠茍蛋三個孩子,還有一個小的,是個男孩,叫渠龍。
王南旺看了渠鳳一眼,挑逗著說道:“那和我有什么關系?”渠鳳大眼一瞪,說道:“敢說和你沒有關系,那是你小姨子,知道不,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半拉屁股你都不要了?”說著,狠狠地掐了王南旺的大腳一下,一臉的紅暈。
王南旺害不了痛,說道:“行了,行了,半拉屁股就半拉屁股吧,我再想辦法就是了,反正加工廠她是不能再進的,否則,別人會說閑話的,要是真做了姐夫的半拉屁股,你不后悔?”
渠鳳又狠狠的掐了一下,說道:“你得有那本事呢?”說話間,瞅了瞅經銷店后面的住室。王南旺已經竄到了柜臺前,笑著說:“大白天的,不做生意了,想什么呢,花癡樣兒?”渠鳳看了男人一眼,臉更紅了,嘴里說道:“不做生意了,做小孩,你個王南旺,不給你把肚子扛出來,你就沒有打算結婚的意思。看看人家北旺,比你小哩,孩子都會跑了。再看看小全,都準備打家具呢,你倒好,白睡了人家黃花大閨女,也不說娶人家的事,提起褲子不認賬啊?”
王南旺嘴一咧,說道:“你告我去吧,還不是你強迫我干的。”說著,往外走去。渠鳳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王南旺的胳膊,說道:“你說啥?王南旺,你再給我說一遍,我回去找咱娘、咱奶奶去,正好,老頭兒也在家呢,你敢不敢跟我回去?”
王南旺一聽,軟了下來,他知道,渠鳳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急忙求饒道:“別,別,別,這不是給你亂著玩兒的嗎?睡都睡過了,好歹也就是那個樣子,還能扔了?回家給你爹說吧,打嫁妝,年底辦事,中不?”
渠鳳已經隨手關上了經銷店的大門,抱住了王南旺的腰,把一張粉臉湊了過去,嘴里噴著熱烈的氣息,說道:“我要造小孩,我要造小孩……”
王南旺如同一只犟鵝般扭動著脖子,笑著說道:“我不吃剩蒜!”
而就在這個時候,后院的村部內,孫俊剛正和會計主任金霞說著事兒。金霞似乎有點生氣,臉紅了起來,說道:“啥急事啊?急得跟狗走窩子似的,沒看喜回來了,家里正待著客的嗎?都幾十幾的人了,還跟年輕人一樣,你家的明霞,管不飽你啊?”說著,坐在了孫俊剛身邊。
孫俊剛笑了,說道:“哪兒來那么多褲襠里的事啊,我這里給你說的,可真是急事,鎮里的受災補償款下來了,可卻是個空對空,放了個屁。”
金霞看了孫俊剛一眼,說道:“這錢,不是上報到縣財政撥付的嗎?鎮里給扣了?這可是群眾的救災款啊?”這兩年,金霞對于鎮里的一些做法感到不解,也更有幾分不滿,弄不弄就克扣村里的錢。
“不是克扣了,而是抵賬了,你還記得那年信用社撥付的那筆貸款嗎?就是讓我們建水窖的,我們賭氣,一分錢也沒有要的那十萬塊錢,如今連本帶息,扣了我們十三萬多。”孫俊剛也是剛剛得著信的,是王松理偷偷地告訴他的,他又急忙去問了王西旺,王西旺給他明確地答復了,有這回事。還說,要不是董美麗給他們出面證明,恐怕得還50萬元本金加利息的,因為當初找頭的便是隗鎮公社達摩嶺大隊,手續也是當時的會計王財旺給辦理的。經董美麗證明,當初花了這筆資金的隗村、桃園村等幾個村,才按當時分配的余額,分解了這筆貸款的本息,抵扣了災情補償款。
“奶奶的,當初我們可沒有花這筆錢,王來賓也沒有給我們撇下一分半文的,連我們生產隊的欠款也沒有還,他娘的,花了個凈光,交給老子個爛攤子,如今讓老子還錢,冤枉啊,嫂子,我們比竇娥都冤啊。”孫俊剛嘟囔著。
金霞笑了,嘲諷著孫俊剛,說道:“你也先別喊冤哩,鎮黨委的決定,你敢反對不?王來賓的賬,你敢翻騰不?這筆貸款,你敢抵賴不?群眾的補償款,你敢不給不?別光在被窩里硬得跟棍一樣,真中,拿出來亮亮,看看有這個膽沒?”
“哎呦,嫂子,你說咋辦?不讓硬,軟下來也沒有東西啊,我拿什么還這十幾萬塊錢的賬啊?”孫俊剛一臉無辜的樣子,說道:“要是當初真拿這錢建水窖、買水泵了,咱還賬,不虧,可我們真的沒有花嗎?你讓我去學昨天晚上那家伙,去偷鄧德金家的牛還賬去啊?”
金霞看著孫俊剛滑稽而無奈的樣子,笑了起來,嘴里罵道:“偷,偷,就知道偷,我看那偷牛賊,快進小黑屋了。”
就在這個時候,魏青云笑著,推門進來了,和他們開著玩笑,說道:“老孫,這,大過節的,也不放過,還在這兒和金霞同志談心啊,是不是老魏來,影響你們的情緒了?”說著,坐在了孫俊剛的對面,后面跟著的兩個警察,也進了辦公室。
孫俊剛一愣,難道他們真的破了案,來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