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俊剛雖然有一萬個不愿意,但還是被趙雪濤給通知到了鎮政府,同時來的還有隗村支部書記隗勝利、洪山廟村支部書記賈銀章、桃園村代理書記王松理等人,孫俊剛一下子便明白了,這是政府在幫助信用社清欠呢,那50萬元的水利建設工程款就是這幾個村給分了的。而王財旺等幾個鎮里的企業負責人在外邊等著,應該也是吃了家什的。
趙雪濤沒有多說話,只是說道:“這是縣里跟金融部門商定好的,人家銀行要支持田縣經濟大發展,但提出,一定要把老賬給清理了,不還,恐怕是不行的。做為鎮黨委,也知道當時的情況,是羅子七等人的政策水平出了問題,沒有做到專款專用。如今,什么都不要說了,這個錢,誰花了,誰還,這還有啥說的?不還咋辦?鎮黨委已經做出決定,你還不了,有人能還,那你得把支部書記的帽子給我丟這兒!散會!”
散了會,幾個家伙都沒有走的意思,于是便又聚集到隗勝利處開起了小會,隗勝利苦笑著說道:“老孫,好歹,你們達摩嶺大隊,當時也落著了那10萬塊錢,就是王來賓串門子花了,那也有個下家,我們倒好,最多,占了一半,25萬塊啊,他娘的公社給拿來架鎮區的水電了,你說,我跟誰說理去。”
王松理訴著苦水,說道:“老隗,你咋說俺爹,都中,反正他也沒有串門子,他是替豐子澤還賬了。可這錢,花到哪兒,你老隗好好歹還看見錢角了,我連個錢毛也沒有看到,就得替那些鱉孫還錢,虧得流鼻血啊。”
孫俊剛苦笑道:“你們,虧個球。松理說得對,這錢,本來是要給達摩嶺村建水利工程的,一分錢沒有花到工程上,倒是替豐子澤、宋鄭馮還了賬,現在倒好,我們得頂起來了,你說,這錢從哪兒出啊?他們要扣群眾的救災款,這,合適嗎?”
隗勝利笑了起來,說道:“老孫,知足吧,你們達摩嶺村,富得流油,還有錢可以扣,我們,可得拿真金白銀,還給人家信用社的,奶奶的,上哪兒撈摸錢去啊?要不,把青鳳送給您幾個,隨便玩幾年,把賬給我還上,也行。”
賈銀章大笑了起來,說道:“老隗,你老小子那嘴,可真貧,是要把嫂子退還給你老丈人黃驢子吧,他倆,可是你老丈人門上的,呵呵,你龜孫,這是罵人不撿地兒啊。”
幾個人笑了起來,隗勝利說道:“日他祖奶奶,愁死,不如美死,哥幾個,走,喝酒去。”幾個人聽了,便站起身,向隗村村部走去。
王財旺沒有想到,風暴來的這么快,三天時間,任務便砸到了自己頭上,面粉廠貸款70萬元,是沒有辦法推脫的,必須還。而隗鎮食品公司的銀行貸款350萬元,自己還沒有接手,供應企業已經開始向自己發了話,再不還錢,法院見!會計略略報了個底,100萬元,只多不少。這賬,實在難還,王財旺幾乎是一下子倒了下來。
王南旺隱隱感覺到王財旺那兒會出事,也慶幸著自己和孫俊剛的蔬菜運輸脫了鉤,運菜車雖說還是隗鎮供銷社的資產,可已經和達摩嶺村達成了協議,他們使用車輛,是要掏租車費的。王南旺不得不感謝老爹的高瞻遠矚了。要不是這樣,這幾個單位之間的賬目,還真說不清,老爹回城前還給自己丟下一句話:“親兄弟,明算賬,財旺那兒進的貨,一分錢不能欠他的。化肥廠、運銷公司那邊,不得顯示出任何痕跡來,一場風暴即將來臨了。”
王南旺知道老爹擔心的是什么,一是怕自己和孫俊剛、王財旺之間的賬,牽連太多,引起連鎖反映;二是北旺從化肥廠倒出來的化肥,全部是外縣的指標,人家已經辦理了所有手續,交易成功了,而哥倆發生的實際銷售行為,在賬面上,一兩都不能顯示出來;三是田縣煤炭運銷公司那邊,他們父子是幫忙的,并沒有參與實際經營。
王南旺喊來了陳彩云,又把隗鎮煙棉加工廠的賬過了一遍篩子,自己的50萬元貸款,是國家扶持的無息農業貸款,還款期限為三年,不在這次清欠之列,加工廠應該交給達摩嶺村的所有費用已經結清,不欠他們什么,王南旺這才略略放下心來。又把達摩嶺村經銷店、農資店的賬目給過濾了一遍,把一些不合理開支的給調整了一下,讓渠鳳把一些原來明目張膽,賬外經營的東西,晚上偷偷地拉回家里去了。
雖然有一萬個不愿意,金霞還是辦了手續,達摩嶺村受災群眾不多,主要是靠著溱河、詩河的兩個村子,也就是田家垴和鄭沖有十幾戶人家受了災,還有雜垴窩幾戶人家的窯洞塌了,連同道路等基礎設施,縣財政總計核定了15萬元的損失包賠,可卻被隗鎮財政所一下子扣走了13萬多,用來償還銀行貸款本息。
“剩下這點錢,還不夠給嫂子塞縫的呢?”孫俊剛癱坐在辦公室的藤椅上,兩只腳也伸到了辦公桌上,晃動著。顯然,他喝了不少,金霞辦完手續,去接他時,隗勝利已經喝得爬在桌子上了,賈銀章喝得見誰都叫“德嫻”,王松理有點滑頭,坐在那兒苦笑著,給金霞訴著苦:“喜奶奶,我接這攤子,嘿,給人擦屁股,人家還不一定會領情呢?”
“你啊,啥時候不往哪點事上想,塞,塞,塞,你得有那本事,你說,這么大一個窟窿,咱咋給塞住?”金霞紅了臉,沖著孫俊剛發著火。
孫俊剛猛烈地搖了搖頭,似乎要把酒精甩掉,要把自己搖清醒過來一樣,又努力地瞪了瞪眼睛,說道:“這事,先不要說出去,群眾問,就說包賠資金還沒有下來呢?”
“你說的,比唱的都好聽,紙里會包著火,咱這寨上,能通天的人物也不是一個、兩個,能瞞得住?再說了,年底可是要驗收的,田家垴、鄭沖那路,你不修?鎮里還不扭了你鱉孫的脖子,你可是簽訂了軍令狀的。”金霞急切地跟孫俊剛提著醒。
“要不,先動用一下煙棉加工廠給的土地補償金?”孫俊剛曖昧地看了金霞一眼。
“那,可不行,前幾天王松芳他們還問呢,這錢啥時候分給老百姓?還問,是不是我們貪污了?”金霞刻意地向門外看了一眼,說道:“還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孫俊剛尷尬地笑了起來,說道:“是在趙書記那兒,花了幾個,可那也是為了工作嗎?你說說,別的大隊跑得跟歡虎一樣,咱們總不能光當老鱉,趴在哪兒,聲都不吭一下吧?”
金霞聽說孫俊剛自己把自己比作老鱉,便又笑了起來,孫俊剛見此,也不做聲,站起身來,走到金霞身后,二人做著極度熟悉的、極度配合的動作,金霞喘著粗氣說:“要不,你再去見見滿倉叔,問,問,問,該,咋,辦,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