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縣武警抽調的兩名干警和隗鎮、城關鎮抽調的四名干警很快便被集中起來,換上田縣二建的工裝,由王南旺、王獻文帶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呂家樓子村。呂家樓子地處留鎮、賴鎮、隗鎮三個鎮的交界處,呂家樓子是全村十幾個自然村中最大的一個,集中居住有全村一半以上的人口,周邊山溝、崖垴下、谷地里零散居住著幾十戶人家,分作十三個自然小組,合并為六個生產隊。
通過呂家樓子,有一條鄉鎮級的公路,通往隗鎮和處于賴鎮地面上的排溝礦,然后折返向東南再到賴鎮鎮區;在去隗鎮的道路上,有一條小道可能通往留鎮。從道路的分布上,足見其交通的不便。
由于支書兼村主任吳玉才已經被田縣警方所控制,村子里根本沒有管事的,前來督導工作的蘇辰昌、趙雪濤讓人找了好長時間,才找出班子里的一個婦女主任來,名字叫呂玉蓮。一問,竟然是呂玉霞的姐姐、呂玉才的大妹妹,同時也是參與打架的那個胡文化的老婆,看來,這個幾乎完全閉塞的村子,問題可真不小。
呂玉蓮以極度不耐煩的態度對他們說了,要想修路,也行,那得等她哥回來了,再說。蘇辰昌壓抑著火氣,說道:“玉蓮同志,玉才的事是玉才的事,這是縣里來的建筑隊,是幫助咱呂家樓子修路、建房的,他們可是重任在肩、有時間規定的,希望你能支持他們,提供一些方便。”
呂玉蓮沒好氣地說道:“方便,方便,這不挺方便嗎?村部,讓他們免費用,路,讓他們看著修,各家毀損的房子嗎,那不,村部門口張貼有名單,直接到各戶去修、去建就是了,我們呂家樓子的人,餓不死,就感謝上帝了。”
蘇辰昌一愣,看來,這個真基督教會已經深入到呂家樓子及周邊人家的骨髓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信這玩意,更不知道危害有多深?于是,感謝了呂玉蓮一番,讓王南旺他們住了下來,明確了隗鎮派出所副所長魏青云為他們的總指揮,一切以自身安全為主,一切以群眾安全為主,一切以偵破案件、解救群眾為主。至于修路,則是次要的,縣里會考慮給田縣二建補償的,萬萬不可讓人單獨活動。這是一項光榮而艱巨的政治任務,更是死命令。
蘇辰昌和趙雪濤走了。魏青云卻讓大伙休息了,他覺得,要修路、建房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總會有人來找的,難道自己的房子受了災,他們也不來找?王南旺卻建議,以勘探路面的名義,出去幾個人,先探探路,看看大致的地形,最起碼是沿路的地形。魏青云同意了,王南旺、王獻文便帶上了表妹李不餓和隗鎮的一個警察,拿上測量桿,出去了。
從村部沿著那條破爛不堪的磚渣石子路,他們四個人慢慢地向排溝方向前進著。往前沒有走出多遠,便是一道深溝,由于夏季的洪水,溝底墊起的道路已經被沖得犬牙交錯,傷痕累累了。旁邊也又生出一行被人踩踏過的小路出來,看樣子也并沒有多少人走,更不要說通車了。
過了那道深溝,便如同進入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有幾個零零散散的小村子,房屋卻早已修葺一新了,小村子里外的道路,也修理得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灌水侵蝕過的痕跡,李不餓笑了起來,說道:“九哥,桃花源。”
其實,他們幾個也早已驚呆了,你還別說,還真有點桃花源的意思,就連新收下的金黃色的玉米穗子,都掛在房檐下,給人一種金燦燦的感覺,富麗而堂皇。
有一個老人,抽著旱煙,挎了個糞筐,夾了把糞叉,向這邊走來,慢慢地走近了,略帶驚訝地看著他們。王南旺急忙給他讓煙,他擺了擺手,拒絕了,反問道:“你們沒事了吧,修這條路干啥?是讓我們好繳皇糧嗎?門兒都沒有,地,都分給各家各戶了,一家人養活一家人,為什么要繳皇糧啊?上帝的保守,不比那些當官的強嗎?”
王南旺倒笑了起來,說道:“我們可不是什么當官的,就是接受了任務,給咱們群眾修路的,大爺,你說這話可不對,你想想,村上的人,要是有個急病、難事啥的,就這路,也出不去啊?”
那老漢抽了口煙,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看來,你們真是沒有受真基督施洗的俗人啊,要是認識了真基督,哪還會生病,還會有什么難事?年輕人,趕快認識真基督吧,免得到時候下了地獄,再說什么也就遲了,真基督無所不能。”
王南旺也笑了起來,開玩笑式地說:“不對吧,聽說你們那個呂支書,不還是被公安局給抓了嗎?要是無所不能,為什么不把他給救出來啊?”
那老漢又抽了口煙,噴出長長的煙霧,問道:“你讀過《圣經》嗎?你知道耶酥基督是怎么死的嗎?他真的沒有能力去救自己嗎?斷然不是,他足可以逃生一萬次,但他卻選擇了死亡,以他的死,換取了我們眾人的生,免了我們世人的罪。玉才是受了耶酥基督感動的使者,他要用他的生命,向你們這些世人宣告,世上只有一個基督,那便是耶酥基督,他是真基督,是拯救世人的基督,請來看吧,我們的生命是多么的美好。”老人說完,不屑一顧地看了他們一眼,唱著歌,向西邊走去,夕陽里,那身影如同鑲嵌在金黃色的光環里。
而讓陳建斌想不到的是,羈押在田縣看守所里的呂玉才哥幾個,卻在監室里宣傳起他們的真基督教會來。有個監室的號長,原來是信仰佛教的,生了大氣,狠狠地揍了田玉品一頓,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那小子根本不吭一吭地挨著揍,嘴里還唱著歌兒,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痛苦,一副大義凜然,慷慨就義的樣子。
田玉才更是處處以基督的使者自居,高喊著要以他的死,換取監獄里被羈押的眾人的生,不讓可憐的世人下到地獄里去。還唱著他的勸世人歌:
春種一粒子